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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霄忍不住好奇,“哥哥们怎么不进屋说话?”

济东摆了摆手,猫着腰,引着一行人绕出了灵霄住的院子。

三人七弯八拐地绕到一处小院,里面悄无一人。院子很小,中间空地不过一个篮球场大,两侧各两间耳房,正中有倒有三间房舍,中间挂了张匾额,上面写着“济晚书斋”四个字。灵霄见了便知道这大概是三位哥哥读书的地方了。

济东推了门,四人都闪身进来。晚成最后,便机警地又掩上了门。举眼望去,两侧好似设了书架藏了好些书,正堂却是摆了教案和学案,想是教授学习所在。济东拉了桌椅,四人便坐了下来。

济东作为大哥才解释起来,“这里便是我们日常读书的地方,这两日宫中忙乱,先生放了几日假。侍候的人也都调出去帮忙了,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便委屈妹妹来这里了。”

灵霄歪着脑袋四处打看,柔声作答,“素来听娘亲说三位哥哥都是博学多才,今日到了书斋才真有些感慨佩服。”

“嗬!”济北对这种虚礼问答很有些不耐烦,对济东直言,“哥哥不要扯些客套话,拣要紧的问罢!”

灵霄心里也是疑惑,“不知哥哥们找霄儿有何事要问?”

“这,——”济东有些为难。

“哎,我来问吧。”晚成究竟年幼沉不住气,只见他喘着粗气对灵霄道,“妹妹可真是丢了岑青姑姑给的那块绿玉环?”

灵霄没料到三人问这个,心里惭愧,便面色上有了恼恨之色,却又不知三人问此事是追责呢,还是好心,便又添了些犹豫不安。但三个人六只眼,骨碌碌地盯着灵霄,由不得她不答,便只好羞愧万分地,点了点头!

“哎呀——!”见灵霄点了头,晚成便似万般心疼,一拳头锤在自己手心里。那模样好似有千古恨意一般。再看济东、济北两位哥哥脸上神色都不明朗了。

灵霄有些纳罕,她还没有悔恨如此,为何三位哥哥却痛心不已?!就是娘亲也不曾如此惊诧,还对她软语安慰。这其中有些什么缘故?想及此,灵霄便忍了悔恨,怀了几分勇气,开口问道,“灵霄知道自己莽撞,不该弄丢了这绿玉环。只是哥哥们为何如此,其中可有缘故?”

只见济北狠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妹妹可知道这绿玉环来历?”

灵霄自知犯错,很是低眉顺眼,“是当年外公送与娘亲的。”不过心里却开始造反,三个哥哥怎么也爱管这些零碎事。纵然这绿玉环珍贵,不过是女儿家戴的东西,哪里好像是天大厉害的事呢!

济北挑了眉,“没有其他?”

“其他?什么其他?!”灵霄有些反应不过来。

“真不知道?这绿玉环可是东海公主婚配信物!”济东瞧灵霄糊涂的模样,只得点明了缘由!

灵霄顿时有些石化,娘亲从未提起啊!

三十三章玉环风波之二

更新时间2011-8-1618:28:44字数:2276

三人看灵霄表情,已然说明根本不知情。面色竟然都缓了下来,甚至有些同情。济东斟酌着说道,“这事东海的人都知道,其实差不多只要是上了千岁的神仙都听过。”见灵霄一副全然不知情状的神情,济东索性讲起了古,只是这古涉及到长辈的隐秘情史,讲起来便有些磕磕绊绊,遣词造句。

“当年岑青姑姑正是青春,因容貌、性情都是极好的,倒有好些人家都来求姻缘。爷爷心疼姑姑幼年失母,身边没有知心人商议隐秘心事——父女之间再好,总有些话女儿家不好讲。于是给了岑青姑姑这绿玉环,并告知来求姻缘的人家,姑姑的大事姑姑自己做主。邀请对方家的儿郎来东海游宴,倘若姑姑相中了对方,便将绿玉环赠予。要求姻缘,只拿绿玉环来做聘礼,东海龙宫无有不肯的。”

灵霄听得吃惊,外公倒真是心疼娘亲。对女儿的婚姻有这样的魄力,也真算是开明!

“那绿玉环上结的丝绦子还是我娘亲自打的呢,用的是家传的手法,上面的纹路正是‘东海’二字。有了这标志,才好作凭证呢!”济北一旁补充。

灵霄点点头,想起娘亲也提过这绦子是大舅母打的。想来此事不假了,不过娘亲已经有了她,难道有人拿这个来逼迫娘亲再嫁不曾?!想着,便有些着急,“可娘亲已经······”灵霄一时无言,娘亲偷去人间与凡人生下她的事情本是隐秘,怎好说!顿了一顿,接着道,“难道还会有人拿了这绿玉环来逼我娘亲嫁人?!”

三人听灵霄这么问,倒还愣了神!他们压根没这么想过!岑青姑姑当年经由一场大事故,闹得天界满天满地找人。好容易找着了,便被送往蓦山静养。千年过后便多了灵霄这个女儿。个中蹊跷,他们都知道不能过问,哪里还有那不知死活的痴情种子来逼婚呢。再说过了千多年,当年的追求者哪个不成了亲,孩子都能跑了!

“咳——咳!”济东清了清嗓子,纵使心中好奇,也不好直接问“妹妹,你爹爹是谁?”只得将话题扯回正轨,“妹妹过虑了!岑青姑姑如今在蓦山清修,谁人不知,哪一个敢去扰了清净?!”顿了顿,见灵霄还未悟到,便只好出言指点,“妹妹怎么不想想自己?”

“我?”灵霄吃惊得声音都高了许多。心里发冷,奶奶滴,论起来她也算是东海的公主,如今这绿玉环也是从她身上丢的。这,这,这岂不是说不清了!

济北一脸落井下石的狡黠,“当然是你!这两天多少眼睛在盯着东海、盯着你!正等着找些差落,你倒好偏偏白送这么大个缘故给人!”

自昨日三位哥哥跟自己说了天帝一手安排了东海的寿宴之后,她冷眼看今日帝孙来贺,分明印证了哥哥们先前的分析。心中自然是相信这三位哥哥虽然年幼,却也是有些见识的。听得济北这么说,心中不由有些打鼓!但此时慌乱哪里有用,不如静下来细细思量对策要紧。遂强自静了心,对着三位哥哥问道,“正如哥哥们所说,既有人存心要寻事,左右是躲不过的。若不拿绿玉环的事来纠缠,便也要生其他事故。不如想想他可能怎么拿这绿玉环说事,好有对策!”

见三位哥哥都赞同,便又接着分析,“我年纪太小,想是不会直接拿了来求婚!不说东海不答应,好歹我还有灵霄龙殿龙主的身份,他也不会如此草率!”因四人昨日密谈,对头都是明了的,便都不明着道出,只用“他”来称呼。

“妹妹说得是。要真有人来提这无理要求,我不把他打出去!”许久没有说话的晚成捏紧了拳头。

济北不以为然,“我看他是要借我东海寻此物件,让人都想起这绿玉环的典故。日后才好来做文章。”

“哦,怎么做文章法?”灵霄有些认可,便追问。

济北哼哼了两声,不情愿地答道,“尚未想着!”

“左右不过是捧捧帝孙,顺便能抹黑妹妹便抹黑罢了。”济东到底年长,看得通透些。

“哥哥们说的是,无非是借着这绿玉环,让许多人知晓是我弄丢了这事关重大的信物,让我在这仙界有个不知轻重、丢三落四的名声。这样,日后还抓住什么把柄要抹黑我,也算是有个铺垫,不那么突兀。若以后没了更好的机会,待长大了,众人提起我来也添了层不放心——小时就马虎,大了能全改好?——都是他的好处,这仙界人心便都往他那边了。”灵霄口里这么说着,心中却又猛然想起在天宫偷听到让她与帝孙结亲的事来。倘若这绿玉环真由帝孙送还,日后仙界还有谁敢来跟她求姻缘呢!这天帝,果真是老辣!不由得拽着肠子悔恨,怎么就丢了这要命的绿玉环呢!!面上便带出深重地悔恨之色,小眉眼愁作一团。

哥哥们见了,好不心疼,轮番安慰。就连总心高气傲的二哥哥济北都温柔地说了句“今日不要忧明日,况且你还有我们三个哥哥,定不会让你吃亏!”将灵霄感动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晚成赶忙用衣袖来擦。幸而灵霄没有涂胭脂一类,否则定被他抹个大花脸。济东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变了茶水果子。灵霄喝了热茶,便也渐渐好了。便问起了缘故。

“我丢了绿玉环没几个人知道,哥哥们从哪里知道的?”

晚成笑得有些尴尬,“我见岑青姑姑神情有些紧,怕有什么大事,便,便听了听壁头。”

“其实我们三人一起听的。只因岑青姑姑将此事看得太轻,以为寻回便罢了。爷爷似乎也没多做计较,只叫人去外面打听。我们想着妹妹怕不清楚里面的厉害,便来找妹妹来了。”济东交代了个清楚。

“娘亲心性单纯善良,她也不曾告诉我这玉环有这样的缘故,想来也是怕我忧心。作为女儿,灵霄心里感激得很。不过毕竟灵霄身负重任,若不是哥哥们赶来指点,怕还糊涂着。”说着便福了福,“当多谢哥哥们。只是霄儿想说,这事既然外公出面,想来是妥当的,我们便不作不知道罢。我们议论这半日只能明白就里,也无良策。不知哥哥们以为如何?”灵霄想这事最好像娘亲那样平和处之。越是着紧,怕越是落了话柄,越是吃亏。

三人彼此看顾了下,点头应承了下来。

天宫,一处装饰精巧又清幽的偏殿内。天帝正与帝孙下棋。殿内时而有些微风,扰动得烛火有些跳跃,天帝脸上的神色便有些朦胧。棋盘上黑白两子正好胶着,难分胜负。

三十四章玉环风波之三

更新时间2011-8-2712:19:11字数:3686

天宫,一处装饰精巧又清幽的偏殿内。天帝正与帝孙下棋。殿内时而有些微风,扰动得烛火有些跳跃,天帝脸上的神色便有些朦胧。棋盘上黑白两子正好胶着,难分胜负。

天帝手持黑子,半天不落,却开口幽幽问道,“启儿昨日去东海,可有些收获?”

帝孙正凝神观棋的眸子闪了片刻,沉声道,“见过了许多仙长,也结识了不少朋友。正如爷爷所言,广交仙界,结下善缘。”

天帝索性将黑子放回了棋盒子里,并不着急下棋,“嗯,你平日虽寡言鲜辞令,但却不会忘记身上的重责。此次派你去东海贺寿,虽扰了你的清修,但也不是没有收获。听北星君说,满厅堂的神仙们都来与你结识?”

“北星君难免偏爱。不过是因我向来没怎么露面,又是首次出席这样的宴饮,来奉酒的人自然多一些。”启答得很是淡然。

天帝倒笑了,“你的性子还是冷了些!大概是没了父母的缘故——”话到此,便顿住了,“好,不说这个。——那龙殿的丫头你见了没?”

启眉头不可察地紧了紧,平声答道,“不过远远见了见。北星君没说?此次东海不知为何,只让她在众人面前晃了眼,便再也不露面了。还是以东海龙王外孙女的名义道贺,灵霄龙殿竟无一人奉礼来贺。残秋上仙也没有露面。”

“哼!这是看怎么都比不过,守拙的法子罢了。”天帝眉目中透出些凌厉之气。一手抚着胡须,垂了眼睑,似是看眼前棋盘,又似在思量什么。

启也不说话,自顾瞅眼前棋盘。自己的白子貌似与黑子相敌,可大多已是死棋,困在其中,难以摆脱。

“这次,你可有捡拾什么东西?”天帝鹰目猛睁,直言问道。

“东海难道丢了什么不曾?”启兀自看着棋盘,反慢声问了回去。

“可不是。今日那东海伏波满仙界打发人问询,可有人错拿了枚绿玉环!”天帝瞧着启这般沉稳,倒也不急着追问,也说起了缘由。“这绿玉环,上面绦子上有‘东海’两个字的暗纹。说倘若有缘见了送回,便有厚酬。不过咱们这天宫他倒没好意思派人来问。我见他寻得急,便问问你见了没有。”

启这才将眼抬了抬,不见片刻波动,也不回答,只问,“不过是枚玉环,东海奇珍异宝多了,为何因此物大肆寻找?”

天帝今日性子也好,便告诉他其中缘故,“虽是千多年前的往事,你因幽居不知晓罢。这枚玉环是当年东海公主招亲用的。伏波爱惜自己女儿,说女儿将玉环送与谁,谁便可拿玉环去东海提亲,无有不许的,还拿东海半库宝物做嫁妆。当时不知诱惑了多少儿郎去东海,闹得仙界是无人不晓。没想后来没用上,今日倒又找寻起来。”说到这里天帝端了茶杯,也不喝,只顿住半晌,再道,“想东海现如今未嫁的公主便只有一个,也不知如今谁得了,倒是可以去提亲看看。”

“这玉环既是伏波送与岑青公主的,如今岑青公主虽未公示嫁娶,但已有子息,哪里还有人好去提亲?”启倒不知这玉环有这个典故,只按常理分析,不觉失口说了心事,“灵霄贵为龙殿龙主,怎可轻易以东海公主之名许了婚姻!”

天帝这才喝了口茶,茶盖掩了半张脸,看不到神色。他也不将茶杯放下,只道“你倒对东海子息很了解。不过此次拜寿那丫头不是以外孙女的身份去的么,算起来不是东海公主又是什么?只是伏波确实遮掩了些,只说是女儿随身旧物,颇有感情,这次四处找寻。不过这件东西若不找回去,怕也难安心。保不齐那天就有人拿了来求取小公主呢!”

“霄儿年纪尚幼,也定是不许的。”前次启见提了灵霄,天帝并未不高兴,便未曾留心。这次更是说顺了嘴,呼了小名。话刚说完,心便知坏了事!

天帝将茶杯重重掼在下几上,飞溅出好些茶水。眉目带了冷峻,冷笑道,“倒叫得亲热!我让你与她结个亲,不过是为了我天宫在你手中并了龙殿,将天帝龙主集为一身。谁知你便起了心思,生出些儿女痴念来,偷去蓦山几回,当我不知?!”

启木坐在那里,此时竟也冷了脸面,硬声道,“孙儿也没打算隐瞒。自出生来,爷爷所要求,哪一件孙儿没做到?!你要结亲,我便去看看,也无不可!不曾误事!”

天帝心头一凛,顿觉火气上涌。缓了好一阵,嗓子才软下来,“我的启儿是懂事的。”一句话说明既往不咎,“你将玉环交给我,我派人送回东海。”

启听了第一句话,垂了头下去,不知思何。待听了第二句,也不动作,只垂了眼睛盯住棋盘,硬声作答,“既是爷爷吩咐要送回,我自当送回,不劳爷爷费心!”

“你,你——”天帝闷了半晌,自家孙子的脾性他也清楚,大有说一不二的帝王之风,这也是当初他替他取名为启,寄望他能凭借自己独特身世和难得天资、脾性,成为开启三界新貌的帝王的原因。便只好发狠道,“好,好!你要自己送便送去,明日与我去灵洞闭关五百年!既然我的要求你都能办到,你要修不成大成之境,就不要出来!”说完拂袖便去,袖风扫落了一盘棋子,噼里啪啦地在玉石铺就的地板上响个不停。

待声息渐悄,启只剑眉一抖,星眸闪过道光,嘴角抿了抿,看不出情绪来。伸臂一挥,熄灭了殿中烛火,人已不见了踪迹。

东海龙宫虽说并不很大,可要寻个人,尤其是深夜,却也费了番事。启本先去的蓦山,不曾想蓦山哪里却没个人影。这才寻到东海。这一路上也耽误了一个多时辰,启都用来寻思自己哪里有疏漏,让天帝知晓了行踪。他修的可是仙道中的至圣之道,若敛了气息、隐了踪迹,任何人都是不能知晓的。难不成在饮食中有蹊跷,破了法力?不会,身体没有任何异样,这点自信他是有的。再说天帝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对付自己。那就是蓦山老枯松或者值守月神去天帝那里递了信息!启这样一心两用着,寻了小半个龙宫内院,才借着灵霄那独特地小青蛙似地呼吸声,寻到了人。

房间不大,布置却比蓦山要齐全些。架子上摆了好些珍宝古玩,床上悬着是粉色的帐子,给房间添了不少女孩子的娇柔气。弄得启掀帐子的时候似乎有些踌躇,怕唐突了人家姑娘。不过里面传来无比熟悉和惬意的蛙式呼吸,让这踌躇倏忽闪隐,便见到了床上的小人儿!

一见人形,启本有些沉重的表情却被逗成了笑颜。没想到和小时别无二样!上次去寻灵霄,怕她有了女孩子的害羞,只敲了窗便闪远了,不曾想着三百多年这小丫头的睡姿竟然坚持着没变。平躺着四肢放松,上肢自然弯曲向上,刚好松松举在头上侧,下肢则自然弯曲向下。加上起伏有致的肚皮,活脱脱只青蛙。要比喻有文化点便是个带隶篆风的大字。启忽然冒出个特别的想法:待这丫头大了嫁人,看还是不是这种睡姿。可他能看到么?不由得有些发呆。不过眨眼功夫,启便收起了杂乱心绪,不能预设便不作多想,无益!

径直自怀中掏出那块东海满天地寻的绿玉环来,放在灵霄的枕边。他信手收起这玉环的时候没想这看似一般的物件竟然有信物之重,只当是她的随身物件,想着日后再还罢。他不是不知爷爷向来的心思,想借着还绿玉环,透出天宫与东海或者龙殿的结亲意象,而这恰好又是天意安排。消息一出,自然会众仙人乐见其成。幼弱的龙主依靠有情有义的天宫,自然向来支持龙主的势力都不得不也依附了天宫。以天宫并龙殿,便指日可待了!若不是他眼见灵霄不小心失落了绿玉环,他真怀疑是天帝派人制造出的事端。个中利害得失太过明显!

天帝的心思,他明白,他相信龙殿的人和东海的人也都明白。眼前的小丫头呢?启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下,就算如今不明白,他日总会明白。到那时,他们该如何相处?似是感觉到他的愁绪,熟睡中的灵霄竟然也皱起了眉头,翻了个身,紧抱着被子,似梦中也怕丢了什么。灵霄这一动提醒了他不能久留,慢慢放下帐子,飞身出了屋。

虽无朝阳,也无蓦山鸟鸣,灵霄还是早早醒来了。心中记挂着事,哪里还似往常那样总睡不醒呢。转回头,瞥见枕边的绿玉环,灵霄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瞅了好半天,还揉了揉眼。确实那东西静静地摆在那里。这才伸手去取,当手指确有触感传来之时,心中才有些真实感。不过经了这两日风波,灵霄性子也很是沉寂下来,并未又蹦又跳,马上昭告四方。先蹦起身在房里四处察看,并未有可疑痕迹。才拿了绿玉环仔细验看,果真是丢的那枚!心里顿觉轻松了。娘亲和胭脂尚未古来,便自己穿了衣裳,坐到妆台前将长发梳理柔顺了。拿木梳的时候才发现妆台里卧了朵小桃花,红粉妍妍,看得人有些恍惚。这四海八荒地桃花都谢尽了,这朵是哪里来的?待要去捡起来看,谁想触手微凉,倒唬了灵霄一跳。那花竟然就自渐渐烟化成团粉气,再一阵风过便没有丝毫踪迹。灵霄愣了会神,嗅着空气里淡淡烟气,凝神想了想,便又展颜一笑——启哥哥!没错,是他!他还记得上次她埋怨说等他都等到桃花谢尽,才化了朵桃花来做信。转而再去拿了绿玉环,很是叹息了番。不知启哥哥是什么人,艰难时刻总能帮她。一会要不要对娘亲她们提到启哥哥呢?想起他曾认真告诫她不要告诉别人见过他的神情,便有了主意。不能说啊。再说,她也不知道启哥哥是什么人,说出来也没人信!

仙界许多无事的小仙们正翘首期盼着看哪位仙人得了那幸运的绿玉环,不想东海又传来消息,说那玉环没丢,不过是收的时候弄错了匣子,白白着急一番。这让远远围观的众仙人们好生失望,连一些好事之徒以此作的赌约都取消了事。这个结局谁能料到呢。不过东海向来行事大方周到,说是因这小事扰了仙界,便客气地往仙界各个大小神仙府上都送了两瓶子上好的佳酿。这样一来,众仙人们喝着东海的好酒,也知道吃人家的嘴要紧,便不再八卦和演绎此事。不几天,先前风云涌起的局面很快便散成了静水宁波。灵霄很是为东海的公关手段自豪!要知道这可是她三位哥哥运作的。哼,天帝爷爷,你不要欺我龙族无人!

三十五章探病

更新时间2011-8-2822:19:16字数:4131

蓦山的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也不知多少回。灵霄不知道挨了残秋多少折磨,总算跌跌撞撞地可以勉强升了两个仙阶,仙术增益了不少。不过远远达不到残秋的期待,距离不周山灵霄龙殿龙主应持有的无边法力更是遥远。灵霄认了,不知道生生往肚里吞了多少血泪,这修仙之路啥时是个头!一万年,一万年!这才过了多少?前后加起来统共也不过是三百零三年又十三天!如今她也六百零三岁啦,还好,身形又长了些,勉强可以算是豆蔻梢头,十三四岁模样了。

灵霄躺在床上,算起这日子来,不由更觉浑身酸痛。外面正是大好春光,司日神君将日光将将好地布在蓦山上,在室内都觉得外面春光旖旎。因为她身上这些伤太多太重,一时也起不了床,怕天潮躺着更生烦恼。胭脂姨带了些自家酿造的酸果酒,拽了老枯松做筏子,叨扰了司日神君小半天,才要到这个人情。而造成她一身伤痛的祸首——残秋却早早躲回了不周山。这几日要灵霄见了他,恨不能生生将他的龟尾巴给扯下来。为啥?这疯老儿竟然不顾灵霄死活,背着所有人,骗仅仅修炼了三百零三年又三天的灵霄去闯成年劫!虽说历代龙主也有提前闯成年劫阵的,可人也好歹修炼了八百上千年吧。自父神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六百多岁,只修炼了三百来年的神仙不知死活地去过成年劫!不然,当初设三千岁才过成年劫的天规是摆设啊?!

灵霄想起当初被骗入劫阵后的张惶不安就恨极了残秋,亏得还把他当亲人待呢。这才真是被卖了还在帮数钱。在一道道天雷、一股股飓风和一箭箭射来的的包裹下,灵霄还在指望着残秋能帮她一把呢。直到后来被劈了不知道多少道天雷,中了多少道之后,她才醒悟过来,死活都得靠自己!兴许是在愤怒、惊恐之下小宇宙爆发了,她竟然能发挥出超出平日的能力来。勉强支应过来,早已是遍身血污,拼了最后一口气爬上朵云头回蓦山。谁知体力不支,生生从云头上载下来,幸而让一年只抬三五次头的老枯松偶然抬头瞅见了,不过他老眼昏花地看不清,仅仅是为了恪守职责,以为是什么不明物体,怕砸坏了蓦山上的花草,才挥手招了朵薄云略揽了揽,这才没直接摔下来。否则她这条小命再大也都挂掉了。这一躺下去,便起不来了。外公招了龙族最好的医官来看,拿最好的药滋补着,说最快也得一个月才下得了床。可这刚刚躺了十天,灵霄就觉得时日难熬,很是躺不住了!偏偏平日常来的东海的三位哥哥都被外公派去了南海,没有人陪着消遣,也只能看看外面鸟语花香,想想三百来年的往事了。

是啊,三百年了!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灵霄便算起了日子。启哥哥有三百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长成了什么模样?倘若没变,岂不是又比他成熟了?!可谁知道呢,也说不定长成老头了呢!太久没见了,到这个春天,将将三百年,不多也不少。不禁有些伤情。骗子,上次是三年不见,说好了要常来,结果这一“常”就是三百年。灵霄原先很有些疑惑自己对仙界“常常”的时间段的理解,怕这仙界以为千八百年的时间都算短,还够不上“常常”的时间空格。可后来对比着东海的三位哥哥来找自己的频率,还晓得这三五个月也差不多可以算得上“常常”了。

还好,有这三位哥哥,这三百年来的修行日子还有些乐子可寻。想那次赴宴东海,认识了一班兄弟姊妹,可南海、北海、西海都隔得远,热闹了几日便散了了。就东海的三位哥哥比较亲近,也不拿她当外人,得闲了便带着她四处玩耍。开始还收敛些,加之法力也还不成气候,玩不了什么祸事出来。不过随着日子见长、法力渐增、性子见长,便把整个东海的海下、海上都玩耍了个遍。什么下海抓蟹捉鳖,上仙山偷仙草,这些都算不得什么稀奇了。有次哥哥们偷偷喝了点酒,还带着她跑到东海之东的灵山狐狸洞去调戏还未修成人形的小狐狸。嘿嘿,那小狐狸真漂亮啊,雪白雪白的!灵霄现在想起来还后悔当时胆子太小,没敢把那小老实巴交的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抱回来养养。倘若抱了回来,现在就不会这么无聊了不是?

不过,每次都是哥哥们邀她去玩。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是不是也得请哥哥们到蓦山玩一玩?虽然蓦山不是她的,不过好歹她也住了三百多年了,招呼哥哥们来赏花赏月赏清风总是可以的吧!其实也不是她不邀请,当初哥哥们也好奇蓦山什么样,灵霄便带了他们来。谁知道三哥晚成一看到屋前的幽潭就激动得昏了头,竟然当下玩起了跳水,还是高空真身跳水。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扎进了水里,生生弄出十丈高的水花。结果将正在潭底静修的娘亲被吓得差点岔了仙气,损了法力。四人被着实告诫了一番,耳朵差点起了茧子。自此灵霄也不大敢提到蓦山玩的话头。这不两百多年过去了,这才大了胆子动了心思。

正算着哥哥们差不多该从南海回来的日子,就听得前院里胭脂姨明丽爽朗的招呼声,“哎哟,三位公子来了!霄儿这几日正念叨着哥哥们呢!”

哥哥们回来了!灵霄不由得想坐起来,可稍一使劲,便通体如火烧火燎般痛楚。不禁哼哼了两声,只得躺着不动。眨眼间,三位哥哥便立在了床前!灵霄咬牙忍着痛,不便说话。便使劲从鼻腔里嗯哈了几声,表示招呼。三位哥哥已然比初见时长了许多,连三哥晚成都长成了健壮的青年形貌。是以三人立在床前,还是很有压力的。

二哥济北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手里不知何时拿了把折扇,上面也不知道画了什么,正装模作样地摇着,上下打量着灵霄这可怜形状。眼眸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慢悠悠地说道,“我不知道妹妹这么出息了,敢去闯我龙族的成年劫阵。我们在南海便听说伤得重,如今看——”,灵霄见他故意顿一顿,就知道没甚好话,便也只好瞪了眼睛听下去,“还好嘛!小命还在!如今妹妹可真真出名了!可我不知道我龙族竟需要你个小丫头拿命去博名声!”这话说到后头就有些恼恨的意思了。灵霄知道这是哥哥们担心自己,以为自己不知死活,拿命去与天宫斗。前一段传来了消息,说天宫帝孙已然闭关灵修,不日就将修成出关。哥哥们听了还特特来安慰她,让她不要着急。虽说帝孙已提前过了成年劫,不过修行时日也并不很长,就算此次灵修成功也算不得多厉害。龙殿、天宫的继任人的修行怎么也要上万年的,这千八百年的不算什么。来日方长,应当长远计量。灵霄很是认同哥哥们所说,可这次让残秋给算计了,她一时也跟哥哥们说不清楚啊。何况现在也不是辩解的时候,便只好苦着脸来听了!

“二哥!妹妹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说她作甚!反正做都做了,养好伤是正经!”晚成平日最是心疼灵霄,见济北话锋不对便出声阻挡。

刚才那阵痛已缓了过去,灵霄才敢张口,“其实,其实是残秋骗我去的劫阵,我都不知道的。就连娘亲并外公都不知情。”

“什么!”三人均是惊愕不已。

“真的!”灵霄再次点头,以示清白。她哪里能傻到冒生命危险去争一个能望帝孙项背的评价。

济东转身寻了把椅子坐下,思量了好半晌,才沉吟道,“既然是残秋所为,应有不得不为的道理。只是此时还不便知会我们罢!”

灵霄听了虽然不满意济东不分亲疏的态度,却对其分析还是很认同。如果说残秋老儿脑袋被撞了,他也不见得会想得出骗着她去过成年劫这招来。想必是有不得不为的道理。只是这一身疼痛让灵霄不愿意就这么原谅了他。

“不论怎样,妹妹破了仙界过成年劫的最低修行时日和最低年龄的记录,确实惊动了四海八荒。让仙界都知晓了这灵霄殿龙主之位并非虚名浪得,很是振了振我龙族声威。这是好事!”晚成用他那独有的大嗓门夸赞着,并冲着济北道,“二哥,你在回来路上不也说此次霄儿可谓一举成名,也算有了过硬的凭证么?怎么见了妹妹却是数落了?”却又转回来对着灵霄道,“妹妹身子弱,不能出门,想吃什么,想玩什么,跟三哥说,我保证给你弄了来!”

济北便也寻了椅子坐,摇着扇子,将心底剩下的半丝不满泄在晚成身上,“是了!就你三哥最疼你,赶紧告诉他吧,若要东海龙宫,他都能拆了给你搭一个在跟前!”

晚成也不理他,只偏了脸哼了声,便在灵霄床头坐了。

济东见气氛有些冷,便只好打头来调节、调节,“这次从南海来,南海的龙王匡翊爷爷听说你在劫阵里受了重伤,很是忧心,让给你捎来了南海龙宫的镇宫之宝——生魂护心丹。这可是用生魂草、护心草这两味只生于南海灵草炼制千年而成,对你的身体大有益处。”

“炼制了千年?!如此贵重,我怎么消受得起!外公也派了顶好的医官来看我,日日都有进补,再过二十天便也可以下床了,也就大好了!既然是南海龙宫的镇宫之宝,还是送回去好——”灵霄因体力不济,说话也慢,这不话没说完,便被二哥济北给打断了。

只见济北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咬牙样,狠狠道,“再贵重也不过是个外物,哪里贵重得过自己身子去?!说是镇宫之宝,寻常也用不上它,还不跟摆设一般!既送与了你,推来推去有什么意思。”灵霄知道济北的性子,平日里就爱刺一刺人,更何况见她伤重,又不知珍惜自己,便有些气恼也是应当的,也不敢再说推辞的话。可济北还不满意,朝济东摊了手,“生魂护心丹在哪里?拿与我,我直接交与胭脂姨,让她调来,看你服下才行!”

济东笑了笑,“你呀,怎么今日也学起晚成的急躁脾气了!”便自怀里掏了个小木盒子来,济北拿了便出了屋子。一会,便见他端了碗黑色汤水进来,胭脂姨跟在后头,备好了漱口的清水和一小杯蜂蜜水。

灵霄无奈,只好在胭脂姨的扶抱下,勉强坐起来,闭着眼喝了那碗汤水。竟然入口并不苦涩,还有些海藻的清清香香的味道,连蜂蜜水都不用喝了。躺下后有跟哥哥们说了些闲话,便觉得四肢有了些热气,周身疼也疼得好些,不再那么挠心挠肺。迷迷糊糊竟然就睡了过去。

自灵霄喝了药,济东、济北、晚成和胭脂都守在一旁看着。见她面色渐渐红润,不一会便睡了过去,便放了心。

“亏得有了这药。这十来天,想是疼得紧,霄儿统共没有睡几个时辰。这孩子疼也不说,只咬牙挺着,瞧,这被咬出了多少血印子!看着好不让人心疼!”胭脂一面给灵霄掖被子,一面指着嘴唇上下的牙口印子给三人看。说着又放了帐子,引了三人出来在厅里奉茶。三人再细细问了灵霄的伤势,嘱咐了胭脂缺了什么就打发人去东海取。胭脂再次道了谢,“这几日东海的医官天天都来,并不缺什么。公主殿下瞧着霄儿躺着烦闷,算着公子们该回来了,特意去东海想请三位公子过来小住几日。不想公子们竟先来了!想来并未回东海,胭脂也不便先留。三位公子先回东海复命,倘若有空,还请来蓦山走走!”

听了能来蓦山小住,济东济北面上还算沉稳,晚成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欣喜之情。恨不得早早回了东海,才好快快带了家什行李来住着陪伴妹妹。于是三人辞了出去便往东海赶。蓦山可不是随便都能住住的,机不可失啊!

三十六章收留黄豆豆

更新时间2011-8-3121:30:20字数:3191

各位走过路过的书友,最近真是忙啊,忙。努力更新,不过似乎最快也是两三天一更了,莫等,莫等,一周来瞄一次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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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魂护心丹确非浪得虚名,服下三日,灵霄便觉自己一日较一日好些,已然可以自己慢慢翻身了。这样的自由和能力要平日倒不算什么,可在十来天躺着不能动弹分毫的情况下,有这样的进益,真真让灵霄喜不自禁。这不她翻了身,脸朝着帐子外,正挤眉弄眼地逗着在窗户外呆立着的一只小雏鸟,绒毛未褪,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鸟来,不知为何离了窠臼落到这里来了。

“霄儿,来,该喝药了!”胭脂姨今日的召唤声听起来尤为欢喜。

灵霄撑着胳膊,想要自己坐起来。

“慢点,慢点!”胭脂赶忙将药碗放在床头的小桌上,伸手轻轻地扶抱起灵霄的小身板。“这几日虽说好了些,可不许这样大动的。今日医官来了不也叮嘱还须静养几日才能下地么?如今长了好些,怎么性子还是那么着急?!”

灵霄不好意思地陪了个童叟无欺、纯真良善的笑脸,“嘿嘿,大约是跟哥哥们惯了······”心地虽也不忍拿哥哥们做幌子,不过要让她说自己生性顽劣岂不更伤胭脂姨的心?

“你呀——!”胭脂亲昵地叹了口气,递过来药碗,“趁热喝吧!再不老实,不给你备蜂蜜水了!”

灵霄脸上马上显出痛楚之色,天天五、六碗黑药汤,苦得舌头都不知道在哪儿了。不给蜂蜜水,恐怕喝白水都会像喝药了。连忙表态,“老实、老实,保证老实!”说着一仰脖子就拼命灌下药汤。倒让胭脂在旁忙着劝,“慢点,别呛了!”

灵霄抹了抹嘴,嗯,今日这药汤似乎较平日不同。虽不及那日喝生魂护心丹那般清香爽滑,但下肚后也能泛涌起热气,一丝丝地渐渐往寄在丹田处的龙珠走。常来的那位医官开的药灵霄都吃惯了,哪里有这等立竿见影的效力!不禁问道,“姨,今日的药倒与平日不同,是医官换了药,还是——?”

灵霄话音未完,便看出胭脂姨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神态,更是追着问,“怎么,这药不是医官开的?”看胭脂脸上更添了些犹豫不定,便直接问道,“这药是哪来的?”目光灼灼,大有不弄明白不罢休的气势。

“呃,你先躺躺罢。”胭脂不答,只小心将灵霄扶着躺下。

“姨——!”灵霄拉着胭脂的手,换了怀柔撒娇的策略。

胭脂借着垂眸思量了下,才期期艾艾地道,“是,是,残秋送来的!”

灵霄的心思在心底滚了几滚,虽也能泛起些许恼怒,不过这几日身上不那么疼了,也真应了那句话,“好了伤疤忘了疼”,她心底对残秋的恼怒滚了两滚也就飘散了。罢了,毕竟也贴心贴肺地教导了她三百来年,还能怎么计较了去。况且这后头也是必有缘由的。想到这里,灵霄故意沉着的脸竟怎么也绷不住了,只作势埋怨,“哼,难不成他想就只拿这碗汤药将我打发了?”

胭脂听得霄儿这话音带着亲昵,全没有刚开始那咬牙痛恨之意,喜得杏目放光,忙帮着残秋说情,“上仙寻了好些呢,也没告诉是什么,只说是化瘀活血补气的良药,难得寻到的。霄儿吃了可觉得好?”

灵霄瘪了瘪嘴,“好倒是比平日的药好些——不过他将我骗去受的伤,也该他给我弄些好药来。可不能要我承他的情!”

胭脂一面小心将灵霄安顿躺下,一面安抚道,“上仙心里也过不得呢。公主前几日特意去了不周山,红着脸说了老上仙好一会呢!早已给你出了气,我们霄儿最是大方的了,别跟老上仙计较了罢!”

灵霄虽不答话,但心中也怅怅然地原宥了日日悉心教导自己的半师半友的老乌龟残秋了。待躺下了,只拿眼光去瞧刚才立在窗户边的小雏鸟。不想却见那只小鸟不知何时蹦跶到小桌上,正低头啜饮药碗里剩余的药汤,小小的身子埋进去了大半,就剩下细伶仃的小腿撑着张开呈半扇型的小尾巴支在外头!灵霄觉得可爱得紧,不由得笑了起来。

胭脂先不知道为何,待转了头来看,也忍不住笑道,“哟,也不知道打哪里来的,怪机灵!”遂一手轻快地将小雏鸟捏在手里,“既吃了咱们家的药汤,就是咱们家的鸟咯!”

小雏鸟不想有这变故,唧唧啾啾地啼鸣着拼命挣扎,还似求救似地拿双乌溜溜地眼睛瞧灵霄这里瞅。灵霄心中大不忍,娇声帮着讨饶,“胭脂姨——!”她有些不明白,平日胭脂姨也是乐善好施,爱花爱草,各类走兽飞禽都是极爱护的。今日怎么却与这么只小雏鸟过不去呢?

胭脂一面逗着鸟,一面向灵霄道,“你道它是寻常雏鸟呢!”见灵霄一派茫然样,便将雏鸟凑到灵霄跟前,“你看它喙、腿都较长而颈项细柔,绒毛未褪还不大显形貌,却真真是只小仙鹤。——这些天司日神君日光布得太过充足,让蓦山的节气都提了一两个月。往年都是四月底五月才见蓦山南面浅滩里孵出些小仙鹤来,不知道这小家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喝了这汤药,真算是有仙缘!”说着顺手将雏鸟放在灵霄手掌上,这鸟倒也乖觉,倒了个手,便不再死命叫唤挣扎,只颤颤巍巍地立在灵霄的手心里,软了颈项,将头挨了灵霄的手指,竟缓缓卧了下来。好比寻到了母亲暖融融地怀抱,伏在里面求庇护。灵霄本就爱它这小巧可怜样,这毛茸茸地细胳膊腿一靠,就将灵霄的心都给靠软了,小心翼翼地搁在心口上,细细地盯着看。

“来,让它把这点汤药也饮了罢!看这样子也是精神不足的,饮了总有益处。若它这身子受得住,日后怕还有更大造化呢!”胭脂索性将药汤碗递到雏鸟跟前,“这是用不周山下百丈冰渊里万年成形的冰咕噜熬的!”胭脂瞄了眼灵霄,继续引着雏鸟饮药,“别看名字不怎么好听,可这冰咕噜寻常是捉不着的。说不清是个什么物件,只生于不周山冰水下百丈之地,那么大的冰渊要一万年才能凝聚成三五个成形的。少就罢了,可恼的是成形千年后就渐渐冰化,没有用了。要寻得一个极难得!听说在水中是极美的,犹如硕大透明的白莲。不过一旦捞出来,便迅速硬化成灰褐色的拳头大小的石头了。三日内撬开外面硬壳,里面有乳白汁水,也就三五滴。这才是能入药的。倘若过了三日,就都化成石头,没用了。”说着又瞄了眼灵霄,继续道,“这虽没有生魂护心丹的名头响亮,可确是补气增益修为的灵药!不过,这冰咕噜只有灵霄龙殿的人能取用,现如今仙家们不大知晓罢了。······”胭脂见灵霄不为所动,还欲长篇大论地说下去。

灵霄忍不住打断,“姨,你就是想说残秋确实松了上好的灵丹妙药来吧!”

“呵呵,”胭脂笑道,“不过是把实情告诉你。这次残秋上仙可是受了不少苦呢,泡在冰渊里十来日,差点没把冰渊翻过来,将里面的冰咕噜都寻到了,总共九个,先捉了三个老的送来,说等用过了看看如何,再捉了送来。先不说老上仙身子骨到底扛不扛得住这冰缘水的刺骨寒气,就说他闹的这么大阵仗,可真是不管不顾,为了你啊。”见灵霄,皱了皱眉头,似不解其意,胭脂索性说了个透彻,“虽说这冰渊是龙殿的,这冰咕噜也属龙殿所有。可从未有这么竭泽而渔的取法,况且上仙在冰渊闹腾了十来天,虽是找冰咕噜,但也确实惊扰到了冰渊里的其他水族。负责驻守冰渊的浣雪水君的洞府都被上仙给毁了个大半,浣雪水君气不过要去天宫说理,好歹让龙王殿下劝了压了下来。要是让天君抓了把柄,看你以后哪里来师傅指点修行!”

灵霄听了心里其实也大为感动,要说残秋老儿平日是半步不错地行事,就是怕落下让天宫那边挑刺的把柄,妨碍了灵霄修行大计。如今倒为了她的伤,失了分寸,可不是也心疼她么!可嘴上却还不认,只小声嘀咕,“这么老的老神仙了,还不知道收敛,——该!”可想到往日残秋尽心竭力指点自己,恨不能倾怀相授的情形,便又将最后的“该”字吞在了喉咙底下。

“你啊!”胭脂见那鸟已将碗底汤药啜饮干净,便收了碗,嘱咐道,“这鸟你放了它出去也是不能活的,不如就养起来,你也好有个消遣。”也不再说什么,径直出去了。

灵霄想想,便对着手里小雏鸟道,“那你以后就留下来陪我吧,黄豆豆!”顺口还给它起了个名字。虽然胭脂姨说是仙鹤,可如今哪里看得出仙鹤高妙的身姿,不如写实点,黄曰其色,豆豆是其身形。也算是形象生动啦!

心里想着,倘若这冰咕噜真有那么好的药效,想来很快就能下床走动了。既然今年节气早于以往,等后日哥哥们来了蓦山,便可以去玩赏烟霞了!若真能有这么好的药效,那么,原谅老残秋也不算什么难事了罢,做人终究要大方点嘛!

三十七章小聚

更新时间2011-10-420:18:44字数:2316

又过了三五日,灵霄已能下床稍加走动了。心下按耐不住,只催要东海的三位哥哥收拾了赶紧来蓦山小住,陪伴着打发时日。芩青知灵霄心急,又心疼她年幼历阶之不易,便打发了人去东海请三位公子来。

话说济东、济北、晚成三人回去复了命,就想收拾包裹来蓦山。可让济东、济北二人的母亲,东海太子妃给生生拦住,说灵霄现今不能下床,需静养;三人去了反倒添乱。三人无法,只能伸长脖子盼灵霄能早日下床,这才好过来陪伴。东海那边早就盼这边递消息,因而不出半日功夫,一行人就到了。三人加上各自的伴当、侍女并东海各殿来替主子传话问好的仆妇,竟有二十余人。虽说都是知礼守节的,不过也扛不住人多,你谦让下,我客气会,你一言我一语地就将灵霄的几间茅舍闹了个沸反连天。不过灵霄倒没累着,只在里屋跟三位哥哥说话,一应事务都交给了娘亲打理。芩青应酬完众人,只觉将这些年静修没有说的话都攒在今日说了,累得腮帮子酸疼。胭脂端茶倒水,一直未歇息过。济东见虽走了各处问安带好的仆妇,可三人的侍从还剩了六七个,这里草屋就这么三五间,便索性将这些人都打发了回去。回了里屋跟另两人一说,都道吩咐得好。

胭脂捧了壶热茶进来,脸色略显疲累,笑道,“让三位公子久候,奴婢奉茶来迟了!”

“胭脂姨说哪里的话,都是我们三人带累了姨!”晚成接过茶壶来,自给各人添换热茶。

“三公子真是折煞奴婢了——”胭脂待要去争那壶,却让济北拦了,“胭脂姨你就歇会罢,劳累好一阵了!我们三人来蓦山,少不得要给姨添麻烦。还望胭脂姨看在妹妹的情面上,不要嫌我三人啰唣!”

胭脂素来爽朗,却与这三位公子并不熟,只得福了福回道“不敢”“分内”“荣耀”之类的字眼。

灵霄却是瞧不下去了,“胭脂姨,你别跟他们见外。你是我姨,便也是他们姨。你怎么照看我,便也怎么照看他们罢了。平日咱们怎么相处,日后同他们也是一样的。累了好半天,你就先歇着吧。等会要备晚饭,添了三个大胃口的哥哥,更有得忙呢!”

听到“大胃口”几人都笑了,济东朝胭脂点点头,“霄儿说得对,胭脂姨你就去歇息会吧。这里我们自己来就成了!不拘那些虚礼。”

胭脂只笑着福了福,便退了出来。芩青也只进来嘱咐灵霄不可太淘气,不可太累,不可出门,便也自去歇息了。

灵霄好容易等到外间的人散去,就想拉着哥哥们到外边逛逛去。这些日子都闷在屋里,好不憋屈。可娘亲不允,哥哥们虽然胆子不小却也不敢冒险,只得作罢。因此闷闷地靠在床头,不怎么做声。

三人见了只捡些有趣话来逗她,晚成又将“黄豆豆”拿来逗玩,灵霄这才慢慢开了心,展了笑颜。不过吃晚饭的时候,特意扭着芩青,半是耍赖半是撒娇地要得许可,明日可出门散淡散淡。

“不过不可走远,不可生事!”芩青爱昵地瞪着灵霄,强调着。

灵霄与三位哥哥“眉眼传情”一番,心中自乐开了花,满口答应。济东、济北、晚成三人都应着,“姑姑放心,有我们看着呢!”

饭后,众人分头安寝不提。

第二日,晨光初露,灵霄就醒了。心里盘算着去哪里好。虽说蓦山不大,可也很有几处美景。考虑到身体状况,还是以清幽静赏为佳,得挑个景色好,又便于休憩的地方才好。这些日子日头好,蓦山南面有了初夏之景,可赏风荷泣露、游鱼嬉戏之美景。山腰春归迟些,便是暮春景象,有黄莺儿穿柳丝的自在趣味。而北山山坞里,那片桃林该是繁盛之极,再不赏便都凋零了罢。思及此,灵霄便生出些怅惘来。虽然相约赏花的人不曾来,可就这样辜负了一年的美景,也不应该。更何况明年树头花岂能是今日枝上朵,短暂而不可复制的生命花期,岂可轻易错过?遂打定主意,赏桃花去!

早餐毕,背着芩青,四人央着胭脂姨给备了一坛清甜果酒并几样糕点,就兴冲冲出了门。济东招了朵云,携着灵霄踏了上去,由灵霄引着望山北去了。济北和晚成两人拿着包裹也踏了云,慢悠悠跟在后头。这时司日神君正要来布撒日光,让灵霄瞅见了,感谢的话说了一大筐子,弄得司日神君怪不好意思提再想要壶果子酒的话,红着脸匆匆告了别。灵霄还追在后头要求,“今日我们去山北山坞里赏桃花,日头要柔和些!”“晓得,晓得!”司日神君驾着四条螭龙车架不敢回首,只口中回应着,逃也似地走了。

济东几个就立在一旁笑,心里知道这大概是闷屋子闷久了,闷成了话痨,逮着谁都能几箩筐地倒话。

一行人迤逦到了北山山坞,云头上往下一瞧,正是春草萋萋如碧,桃花簇簇似霞的好景象。四人下了云头,略逛了逛,在那株最大最老的桃树下寻了块既得见桃花灼灼之景,又享有暖暖日光的空地,铺好胭脂姨塞的防潮的皮垫子,坐了下来。

灵霄还想到处蹦跶,却让济东拉住,“歇会吧,刚能出门也不宜太过了。”晚成递了水壶过来,拳头大小的一个凤嘴瓷壶,灵霄接过来尚觉水温,心里不由感动,便也听话地坐了喝水。济北破天荒地摆好了酒壶并点心等盘碟,才施施然半卧了,扯了扇子作风流样。

灵霄不觉好笑,“瞧二哥哥,今日就是我们几个,作这潇洒模样真是可惜了了。不过正好与这些桃花们做‘个人面桃花相娇映’罢,也不辜负了她们这绝世风华无人赏。”

“那我们今日便是赏灼灼桃花,赏潇洒济北!妙哉,妙哉!”济东端起酒杯,朝晚成挤了挤眼眉,笑着轻啜了一口!

“大哥好雅兴!只是我等赏来,倒让二哥吃亏了!”晚成也学着济东,端了酒杯。

“哦?为什么?”灵霄有些好奇,虽不能喝酒,却也给自己倒了杯水,拿在手里。

“因我等做不来那些极欣赏、爱慕二哥的神女们的娇痴模样,二哥摆起姿势来大概觉得没什么意思!”晚成话未落音,灵霄和济东便忍不住笑了,济北哪里肯吃这个亏,便起来追着晚成要打,晚成则箭一般地蹿出去。两人在桃林里追逐,身影过处,引得阵阵红雨。灵霄隔着花雨看过去,只觉得恍若仙境。半晌,心里才思量明白,此生、此时,哪里还是人间呢!一时心潮翻滚,百感千绪奔涌而出却难以言说。不觉呆了好一阵。却听得远处传来晚成一声厉喝“什么人!”

三十八章小月娘(一)

更新时间2011-10-613:07:41字数:2221

待济东携着灵霄不紧不慢地赶过去,便见晚成略有些气恼地立在那里,旁边一个身形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在掩面而泣。身旁散落花枝几簇,一方水蓝的罗帕斜斜系搭在花枝杆上,想是采摘的桃枝多了用罗帕来束一束。济北则好整以暇地坐在边上一株桃树粗枝上摇着折扇,似乎沉浸美景,不闻外事。

“到底何事?”济东看着这景象,只向着晚成问道。

“怎么倒像是我创了乱子?”晚成有些气恼,“你问这个姑娘吧!我只不过见她在桃林里躲躲闪闪地,便问一问。谁想她倒似着了恼,自己扔了花枝没由来地哭,谁知道究竟何事!”说完便甩开手,绕到灵霄边上来站着,挺着胸膛,替灵霄挡挡树荫底下的凉风。

灵霄冲晚成心有所感地笑了笑,也不做声,只打量眼前的姑娘来。身上是杏红单衫,底下一条素色云裙,环佩精美,装扮不俗。虽只能看到背影,可这通身的气派只让人觉得容色不凡了。心道,这蓦山寻常神仙是来不得,也不会来的,这姑娘敢来采摘花枝,胆量不小,身份自然不会太低。只是见了人问便哭,这也太“柔弱”了吧,虽然高出生和高品阶的神女们都爱这个调调,不过这位也拌得太过了些。灵霄心中不大喜欢,也不想亲自询问,便拿眼睛瞧济东,看他怎么问。

济东会意,便稍进了半步,“不知姑娘是来自哪个洞府,刚才愚弟鲁莽冲撞了姑娘也非本意,还请姑娘不要介怀!”

那姑娘并不回答,只渐渐收了抽搐。济东便将地上花枝并罗帕捡起递过去,“姑娘想是喜爱这桃花,摘几枝也是无碍的。若未来得及跟蓦山老仙招呼,姑娘留个名姓,我等替姑娘告诉一声就是了。”

这话说得极体贴温柔,引得树枝上作入定状的济北都有些为大哥的怜香惜玉之情感动。谁想那姑娘却不懂欣赏,甚倨傲地接过花枝,扯下罗帕便将花枝掼在地上,原本跌落过得花枝哪里再经得住这一下,瞬时便繁花落枝片片飞了。“这样残花不要也罢了,不过是山里野花。我不惯与人招呼,失陪。”说着就摇动身形,欲遁去。

济东面上很有些尴尬,晚成却是发怒了,一把扭住那姑娘的手,“你这姑娘好不讲理!花枝是你自己跌的,人捡与你是好意,你却又扔在地上。且不说这蓦山不是你能随意撒野的地方,你这尖酸小性子却真是要不得。今不说出出处来,休想离开!”

“你?!”那姑娘也甚恼恨,无奈手腕被扣着,动弹不得。只将一口银牙紧紧咬住,渐渐将一张白玉似的脸烧得通红。

济北这时方潇洒地自花枝上下来,缓步行到女子身旁,微微挑眉打量了下,用折扇轻佻地勾了勾女子身上飘飞的佩带,“不说出处便是名头不响亮,不好意思吧。不过模样倒还不很差,不如投到我们兄弟处做个随身使女,也好过做那无名之卒,空负了这如花容颜!”那神态、语气活脱脱一登徒子模样。将其他三人倒看了个呆,不想平日惯常装腔作势、追求高逸出尘的济北今日倒如此反了常!

那姑娘却不依了,因左手被晚成扣着,便扬起右手向济北挥来!却不想被济北用折扇微微挡了,反将那嫩白小手用折扇好好抚弄了两下,以示自己怜爱之心,还好心提醒,“仔细伤了手!”

“你······”因为两手都动弹不得,只见那姑娘脸上怒气和羞惭一齐涌上来,神色里便有了拼命的意思。灵霄见闹得有些过,济东又因刚才吃了那女子的气也不做声,只好自己出面调和调和。“二哥、三哥快别闹了,人家姑娘脸薄,哪里经得住你们的玩笑!”遂上来支开两个哥哥,将姑娘的手拉着抚慰地拍了两下。“今年蓦山日头好,桃花也开得好,姑娘是爱美之人,喜欢也是自然的。我们姊妹兄弟几个也是来赏花的。······”

“赏花便赏,哪里能说摘就摘呢!蓦山一草一木皆具灵气,岂容随便什么人私自采摘的?!”灵霄话未完,见她说得太客气,晚成有些急。“她摘了这么多桃枝,我们见了若不问一问,蓦山老仙还不把帐算在我们头上,到时候一本折子奏上天宫,妹妹和姑姑怎好在此清修!”

“在此清修?”那姑娘听得晚成的话,自垂目思量了半晌,猛然瞪了美目,声气有恢复了那种高傲之势甚至带了些尖利,“你就是不周山龙殿的灵霄?!”不待灵霄作答,便将手挣了出来,跺脚生了朵薄云自踏了去,留下话来,“这桃枝是我小月娘折的,并不奢望承你们龙殿的情,自去告诉老仙便是!”

灵霄不想有此一变,只道这姑娘性子太辣。无奈地冲三位哥哥笑了笑,“这个小月娘是什么来头?”

“管他什么来头,一会照实告诉老仙便是,反正与我们无关!只是让她给搅扰了兴致!”晚成满不在意,只想着那边树底下铺好的小菜和清甜的果子酒,早走在前头去了。

济北只摇着折扇,意味深长地瞅了眼灵霄也跟着晚成走了。剩得灵霄颇觉无辜,想她也是大病初愈,首度出门赏春,若不是他们找了这事故,她不正美美地享受阳光浴?如今倒好,费了力却不落好!

“听着好似跟你有什么过节?”济东沉吟了半晌才问了这句话。

“啊?!我从未见过她啊!再说我都不知道她的底细,会有什么过节?!”灵霄黑了脸,难不成哥哥们见那小姑娘漂亮便都昏了头脑。

“你将她方才的话好好想想。听到三弟提‘静修’便推知了你的身份,却并不见得有好感,她说‘不周山龙殿的灵霄’,却不称‘龙主’。想你的身份这九天洞府无人不知,哪怕是天帝见了也要道上声‘龙主’的,这小月娘不过是月宫里有些身份的小仙人,却故意不呼你尊号,显然是心有嫌隙,而且还不小!”分析到这里,灵霄还是迷惑不解,济东只好送佛到西天,“你看,之前三弟、二弟一个粗鲁、一个轻佻,她都忍着,说明她很想带走这些桃枝。可当你来替她圆场时,不过偶然知道了你身份,她便决然而去,舍下了她费心费力折来得桃枝。这说明你的身份在她心中早被放在的敌对面,万不能受你的恩惠的。哪怕这东西她再想要,她都要拒绝。这还不是有过节么?”

三十九章小月娘(二)

更新时间2011-10-620:45:03字数:2261

灵霄听得目瞪口呆,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大哥济东分析得极有道理。但她的的确确是没有见过这小月娘,更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女,哪里有机会结下过节呢!济东瞧着灵霄的呆模样,打趣“你今日这情形倒很似‘黄豆豆’饱食后的模样。······若不是你直接与她有过节,必定也因共同认识的人或涉及的事而引起的。”说毕,也快步走了。怕去得晚了,那些果子酒被喝光了。

灵霄慢慢也挪了过去,不惯三人如何闹酒,只抱着头想了足足一个时辰,月宫里的小月娘究竟能与她同经什么事,同识什么人。

还未等想明白,便听得头上炸开一道白光,正回头要看个究竟,就让济东一手揽了飘飞出去三丈远!灵霄这时才感觉到一股杀气,心下大惊!待回头再看时,早被济东严严地护在身后,只能从他身后瞥出去,只见刚才休憩宴饮的地方早已狼藉。一个浑身银甲、满头银发的青年,手握条长鞭立在那里,浓眉带怒,满身杀气。三位哥哥呈掎角之势将其围住。灵霄心里想,真是出门不利,刚走了个莫名其妙的丫头,又来个拼命的。

“什么人,竟敢在此撒野!”兄弟三人交换了眼神后,由晚成发问!

只见那青年毫无所惧,将长鞭凌空一甩,犹如闪电般就是一道银光。“哼,早听得东海的三位公子整日游宴,不思进取。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不过还多了一条,恃强凌弱,欺负弱女!”

“原来是替人出头的!”济北抬了抬折扇,止住正待要回话的晚成,自来应对。“不知那小月娘说我等是如何欺负她这弱女的,要你来强出头?”神色轻佻,颇耐寻味。

那银甲青年听了济北的言语,便挥舞长鞭飞身朝他扑来,“哼,你便是那拿折扇的,看打!”顿见鞭影团团,罗网般朝济北罩了过去。

灵霄不知两人各自功力如何,心里好不着急。只见济北腾挪不迭,先前还觉潇洒,可二三十招后,却因手无兵器,渐渐有些吃紧。

“这长鞭太讨便宜,我去助助二哥!”晚成见济东点了头,便也提了身形上去。因手无兵器,只能借内力灵虚点击。一时间繁华落尽、红雨连天,这桃林便被闹了个“落花流水春去也”!

三人正斗得紧,不想大概是动静闹得太大,平日几乎现身的蓦山老仙气喘吁吁地奔下云头,杵着拐,大声喝道:“住手!住手!都给我住手······咳咳——住手!”

要按着往日脾气济北、晚成才不管那么多,如今不过要顾及灵霄的颜面,便收了招式。那银甲少年也因再战必败,也勉强住了手!只是身上让济北用折扇点中好几处,一时停下来不觉气脉不怎么归顺,便一声闷哼,吐了半口污血。

“桑云!”远远一声娇呼,奔出来一个身影,却是先前的那个小月娘。

这边济北、晚成衣衫都有些破损,颇为狼狈。蓦山老仙见了此状,只得叹息了好一会。虑到灵霄初癒,便叫兄弟三人先带了灵霄回去。而这边两位他只得亲自送回月宫,再与天帝处去领罪。想他看护蓦山几千年,从未出过什么纰漏,如今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们闹了个残花落尽,好不气恼。可又不好发作,只能吹胡子瞪眼地遣送了一干人等。

话说四人回去,恰巧房中无人,想是胭脂又去渊底陪伴芩青了,心下都很是欢喜。济北、晚成赶忙去换了衣服、洗了面,各自都恢复了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仿佛啥事都没发生一样。灵霄只觉得身子有些沉重,自回房躺了,可心头有事难以安眠,索性叫了三位哥哥来商量对策。

“大哥哥,这小月娘究竟是什么人?”

济东浓眉微蹙,“早些年曾听得说月宫有了件稀奇事,司月老上仙经房外的一株桂花竟然结了枚大核果,经千岁不落。司月老上仙甚是奇之,着命不得私自摇弄采摘。就此过了两千年,核果自落,其中竟有个酣睡的小姑娘。司月老上仙爱其聪慧可人,便养在身边。日子见长,司月上仙便将这姑娘视作衣钵弟子,月宫事务大都交与她来打点。所以人都称她为小月娘,道下任司月神便是她的了。不过听说这小月娘不喜武力,日常也只修炼心经。······”

“今日看来,传言有误。不喜武力还能去找帮手?不过是自己没能耐的托辞罢了!”晚成愤然。

“得草木精气,又蒙司月神诵经点化,自是造化毓秀,怪不得那姑娘既生得出众又清傲得很呢。那银发银甲的男子又是何人?也是月宫的?”灵霄心想,这次怕是彻底将这小月娘给得罪了。

“这个么,倒是不清楚。二弟可知道些?”济东想那男子甚是维护那小月娘,可那小月娘乃造化孕育,并非亲族兄弟,那必定是寻亲近的身旁人来出头。亲近这样的美貌姑娘,必定有些爱慕之意。这些小儿女情态,济北因众多红颜,想必略有耳闻。

“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是偶然听人提起过。大哥既然问,我便说说,真不真便不敢保证了。”济北嘴角竟还有些笑意,话也说得不紧不慢,好不叫人着急。

晚成不免催促,“赶紧说吧!”

“此人名唤桑云,说起来与我龙族还颇有渊源。其父为虬,其母则是条修炼成仙的白蛇,生下他来为蛇形而有龙爪,因不属烛龙老祖定的龙族九类,不能归族,三百岁后只能离仙界落入凡间。其母不忍与子分离,弃了修行陪伴同去。其父不忍他们母子飘零,也自请除龙籍,伴护着母子到了凡间。本来一家人日子倒也逍遥和睦,不想这桑云却一心要修道成仙,证明自己资历不凡,一吐心头愤懑之气。因他资质不错,又肯吃苦,倒只修了三千年便升了仙籍。不过其父母因除了仙籍,难得仙寿,早已作古。他因不喜龙族,也就失了亲戚,并无洞府,先前便在仙界里四处游荡。不知何时识得了小月娘,很是要好,便在月宫住了下来。虽仙籍不归月宫管,可人俨然已是月宫人了。听说最近司月上仙已开始传授他月宫的素华心经了。”

“二哥哥倒说得仔细!”灵霄听济北说知根底,不由赞叹。

济北提醒,“不过是闲谈中听来了,却没有去考证过。也不知能信几分。”

“二弟说得是。不过,这桑云是维护小月娘的可以理解。可这小月娘作甚与我等过不去?即便是受了些委屈,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还能杀个回马枪来?”

四十章余波未平

更新时间2011-10-1023:38:59字数:2518

“都说小月娘性子柔和,今日见了确实有些不像。可我们并未招惹她,是她自来折桃枝的。这蓦山草木天帝早已颁令不让随意采摘,就是赏看都要跟蓦山老仙打招呼的。她不会不知道,可为何还私自偷折?这只能说明这花对她来说很重要。”

“可这桃花虽说有些灵性,不过于她这种神女来说并不稀罕也无太大帮助。嗅嗅花香不过是清心爽神而已。何至于非要不可呢?”

“那并非她要?”

几人正讨论得热闹,就听得外头有脚步声,还很有些嘈杂。正疑惑间,却听得外面一声愠怒,“竖子,还不快出来!”却让兄弟三人都变了脸色,这是济东、济北的娘亲,东海的丽萱太子妃驾临了。灵霄听得平日里甚是温柔宽厚的舅母作此厉声,心底也跟敲锣打鼓一般躁动起来。看来今天这篓子有点大。眼见三位哥哥早乖乖快步出门恭迎,自己也着紧收拾了下微松的头发,跟出去。

出去一看舅母正在训话,娘亲和胭脂姨也在一旁,脸色都不大好,想来也是知道了。灵霄赶忙垂手低头作知错状,缩在哥哥们后面,静听教导。

“已经了办了几件大差事,本以为你们长进了。若不是蓦山老仙看在你们姑妈的面子上早早叫人报了口信来,还不知道你们做的糊涂事!如今这时候,可容得你们小孩子争气撕斗?!”

灵霄静听着,原来是蓦山老仙报了信,真是“好心”呐。怪不得舅母竟然来得这么快。

丽萱妃子见灵霄也出来陪着听训,脸上小脸却实在苍白,便匆匆住了话头。缓步到灵霄身旁,拉起她的小手,轻轻抚拍了几下,以示疼爱。“你们不看护好妹妹,还生出事端来带坏妹妹的名声,真是白白长了年岁!——罢了,跟我回东海去!”一面说一面示意跟来的侍女去收拾三人的物品,一面柔柔地牵着灵霄送到芩青手中,对芩青道,“妹妹,你好好照顾霄儿,短什么尽管叫人告诉我去。今日的事,你放心,我自会料理妥当,你不必挂心!”

芩青径直将灵霄扔给胭脂,让灵霄颇觉吃惊,这可是没有过的冷遇,满脸委屈。可芩青却当没见,只慎重地向着大嫂福了福,面带羞惭,“是妹妹没能看顾好子侄们,还请嫂嫂不要苛责他们。”

“妹妹快起来,说哪里话了!只是他们闹得太不像,不罚一罚,也不好跟天宫回信。司月老上仙的面子上也过不去。”丽萱妃子拉着芩青的手,又压低声音道,“放心,我自有分寸!”说罢一笑,看在站得远些的三个少年眼中便有些忐忑不安。灵霄看着哥哥们得可怜模样,也是爱莫能助。

这时,进去收拾东西的侍女们恰好出来。“好了,我们走了!”丽萱妃子跟芩青道了别,又微微俯了身,摸摸灵霄的脸,“霄儿好好养着,过几日舅母接你到东海玩。”说罢,只用双秋水般得美目扫了眼济东他们,便径直踏云而去。济东、济北、晚成都只能不舍地望了眼灵霄,紧紧跟着去了。望着远去的一行人影,灵霄心中陡然生出些摧拉心肠的不舍和无奈。不过是司月神宠爱的女弟子便能将她以及东海龙宫搅扰得不清净。不过借的是天宫天帝的势罢了。灵霄神殿龙主号令四海龙族,尊为仙界战神统领士卒,与天帝并称。可如今龙族势弱,龙主尚幼,这四海八荒的神仙们无不归附天帝,哪里还将龙主放在眼里呢!少年气盛,有些争执难免,且又是小事,如何弄得似弥天之罪似的?不过是论事的人借着天帝向来与司月神亲厚的由头,来表忠心,来看龙族的态度。而天帝,大概也乐得瞧瞧热闹,显显威风吧!——唉,既然做了龙殿龙主,她灵霄也不是好欺负的!心底暗暗起了劲头,一定要早日修炼好本领,重振龙族之威!这几日休养带出来的孩子气便又都压了回去。

接着,灵霄便无可避免地被娘亲温柔的教导了足足两个时辰,直到蓦山老枯松巴巴跑来探问情况,才得以脱身。蓦山老仙先是一番自责请罪,再细细讲了天宫对事件的处理经过。原来蓦山老仙送小月娘他们回月宫路上,让今日当值的执事官参宿小仙给撞见了。还不待老枯松斟酌着如何开口,小月娘便抢步哭诉起来。这参宿小仙便做出秉公执法不徇私情的面目来,口称决不坐视目无纲纪、恃强凌弱之事横生,硬要他们去执事堂去申诉。那小月娘不知为何,竟然真要去,那桑云自然只听她的。老枯松无法只得跟去,但到底觉得这事情弄得不大磊落,便将自己随身的拐杖化了个老仆,赶紧去东海报个信。这不,在执事堂上,那参宿小仙听了那小月娘和桑云的一面之辞,便要签书缉拿东海三位小公子的令牌。眼见事情要闹大,好在东海接了信,派了老丞相亲自去月宫与司月神请罪,并动用了人情,请得司月神一道去天帝处言说情况。天帝得到了十二分的尊重,便卖了个面子,只叫东海自行管教。

“那小月娘私闯蓦山、自折桃枝就对了?不用管教的?”灵霄听完,心中不平,不禁问道。

“这······”蓦山老仙一阵语塞,好不尴尬。他是想到过这茬事,不过那情形下,他也不好提啊。

“霄儿!”芩青马上喝止了灵霄这种莽撞的行为,朝老仙一笑,“您别跟她小孩子计较,这孩子是跟哥哥们太过要好了。”

“不会,不会!”蓦山老仙这些年没少得胭脂送的东西,便顺梯子就下了。“那小仙就告辞了,还请公主殿下好好看顾小龙主!”

“那不远送了,今日真是给您添了乱。”说着,胭脂会意地递过去准备好的一坛子上好的果酒和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子。灵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也许是珍宝罢。

“这是些许心意,还请老仙不要推辞!”芩青起身送老仙出门。老仙扭捏了下,便也勉强点了点头。芩青便道,“今日老仙受累了,胭脂,你便送老仙回去,收拾顿好饭菜与老仙下酒。”

正待要走的老枯松惊了一下,虽平日也受了些菜肴,不过都是些糕点小食,已觉美味不已。哪里还敢奢望厨艺超群、仙阶却并不比自己低、名列东海龙宫十神女之首的胭脂亲自为自己下厨做饭菜。要想推辞,心里却是不舍。只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芩青一笑,目示了下胭脂。胭脂便上前搀着老枯松的手,笑道,“早就想着来侍奉老仙进餐饭菜,还请老仙不要嫌弃我手艺粗鄙!”

老枯松被搀着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忙道,“不敢、不敢!”

“那便是了。反正材料都是现成了,并不麻烦。”胭脂说着,提了提另一只手里的食材。老枯松见了很是过意不去,硬是争着自己拎了东西,又回头道了谢、告了辞才去了。

“你啊——!”芩青转身来对着灵霄叹了口气,自去厨下准备饭食去了。灵霄在那婉转的叹息声中,渐渐明白了娘亲那颗望女成材的痴心。心中便又多了分决心。自回房中,强打精神调息养气。突然觉得,再没有比此时更浓烈地希望自己好起来,更热切的盼望那好些日不见踪影的老残秋!以后练功,她一定不再抱怨了!

四十一黄豆豆失踪

更新时间2011-10-1422:33:18字数:2363

黄豆豆失踪

果然,第二日残秋就回来了。这次竟然没有只言片语,灵霄也老实得不敢聒噪。听得东海来的医官说三位小公子被罚禁足三百年,也只能在心里感叹好几回。就这样过了几日,身体渐渐恢复了些,便开始修习新层心法。细细听残秋讲些玄言心法,似懂非懂,也不敢多问。每日只能拿黄豆豆来打发时日,只在山后面绕个弯子,并不走远。众人见她如此守静,便也都放了心。只胭脂有一次悄悄提了提,让她要多些隐忍,不要再弄出什么事故来。眼看天宫帝孙就要修成至圣之道,再过三百年就到了能继任天宫大统的年龄,到时必然有番较量。灵霄心里也明白得紧,也不推脱伤重,渐次也开始着紧自家功课。虽没有哥哥们的陪伴也不觉时日难熬。

就这样,日月代序,草木衰了又盛,盛了又衰,不觉竟然过了百年。灵霄身量也长开了些,有些豆蔻模样了。心法和修为也有所增长,不过残秋总是很含蓄地表示还可以更好。灵霄觉得自己的身虽似十三四岁的少年,可心似乎已经让这看不到的岁月给磨砺得粗糙而沉静。说话行事无不稳妥,让身边人很是放了心。这不,前不久,因外公偶感不适,娘亲便带着胭脂姨搬回了东海。残秋也是每九十日来露个脸,偶有提点之外也不多作流连。若大一个蓦山,便剩下她和黄豆豆两个相依为命了。好在黄豆豆已然长成翩翩白鹤,许是当初喝多了灵霄的药渣汤,竟然很有些灵性,通人情、懂情理,这几年竟然能开口说话了,而且说的灵霄竟然能听得懂。因此黄豆豆成功从小宠物转型为灵霄的异形闺蜜,灵霄可以三百年无三小龙陪伴、可以忍受没有胭脂姨在的粗茶淡饭,可以承受残秋的突然消失和出现,但不能接受身边无黄豆豆。是以黄豆豆身价也涨了,灵霄还琢磨着等哪天瞅着残秋高兴,替黄豆豆讨个仙籍回来,陪着自己万万年下去。

话说这日功课完毕,正值夏初,蓦山雨水足,小河沟里都满是些小鱼小虾,一个个肥头呆脑的趴在水里,灵霄顺手捞了些回来给黄豆豆解解馋。自从胭脂姨走了,她粗茶淡饭也就罢了,但黄豆豆这几日似乎扛不住了,总是委曲的表示胃口不好,闹荤呢。

“豆豆——豆豆!”灵霄进门就忙着寻,晃悠着用草梗穿的几串小鱼虾。

可房里悄无声息。难道真自己跑出去“狩猎”去了?灵霄不禁想起早上的对话。——

“黄豆豆,姐姐我走了啦,你要看好家,乖哦!”

“今天我也要出门!”黄豆豆很理直气壮。

“干嘛,又去找那几只野鸭要点鱼虾祭你的五脏庙啊!”灵霄满是戏谑。

可黄豆豆却优雅地扭了细长的脖子,懒得答话。

黄豆豆生来就具有非常好的审美能力,一般连长得丑一点的甜草都不吃,更不要提去与那些满身斑点又聒噪低俗的野鸭一起了。倒是那几只野鸭见黄豆豆身份在蓦山飞禽里数最为尊贵显著,形象又着实美丽高雅,倒经常来主动献殷勤,时不时送上些小鱼虾。之前黄豆豆倒能很高傲又客气地推辞了,可随着胭脂姨的离开,灵霄倒瞅见过两次黄豆豆半推半就地文雅而矜持地吃了人家送来的东西。用尖尖的喙先不经意的轻轻挑起小鱼,然后柔婉地别了优美的脖子,侧着脸,仰一下头才吞下去,绝不吧嗒多一下。这种贵族似的吃法完全将那几只粗鄙的野鸭给镇住了,不敢似往日那般嘈吵,一齐拘谨地扭着肥肥的,恭敬地弯了脖子退下去。所以灵霄才想起拿这话来调侃调侃。

许是眼中的戏谑太明显,黄豆豆有些承受不住,大概可能红了脸——因为它满脸毛羽,实在看不出来。隔了好一会才鼓着气答,“我要去狩猎!”

灵霄没想到它这么答,但听了更忍不住想笑。黄豆豆从绒毛未干就是她养着,跟着是听了不少仙术心法,又喝了好些药汤,沾了仙气,蓄下了仙缘,这倒是真的。但从未教过它狩猎!是以黄豆豆空有身好力气和长长的喙,却苦于无人传授捕食手法,平日捕个小鱼小虾还不见丰获。哪里有什么本事去狩猎!灵霄想着自视高雅的黄豆豆要去泥水里追着小鱼小虾们跑,还逮不着的画面就快要笑出声,却瞅见黄豆豆拿双油亮地小眼珠正瞪着自己,便道,“好,你就去狩猎,晚上等你的猎物下锅哦!”说罢怕笑出来让黄豆豆气恼,便扭身走了。

——不会它玩真的吧!灵霄将几串鱼虾扔在水盆里,天都快黑了,它那点体力能狩猎到这会?别把自己给迷在了水洼子里出不来!还是出门寻寻罢。

一路寻去,飞禽走兽都问遍了,都只说没看见。灵霄心里大感不妙。蓦山虽大,但因为灵霄的缘故,飞禽走兽倒还都对黄豆豆很友好,倒不会哪个不识相要强吃它的肉,或者拉它去成亲。可都说没看见,这就麻烦了!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灵霄的心也一点点往下沉。正琢磨着,便听得几声野鸭的“嘎嘎——呱呱——”的叫嚷声,几只野鸭先后落在了跟前。细一看,便是那几只总找黄豆豆献殷勤的。

“你们几个今天可见过黄豆豆?”

“嘎嘎嘎嘎——咕嘎咕嘎——呱呱嘎嘎咕呜呜——”几只野鸭齐声唱歌似地叫唤起来,直闹得灵霄头疼。却仍然是一头雾水,她听不懂禽语。想当初残秋曾让她学来着,可让她给扯三扯四地逃过去了。不过好歹心语倒是能用心法去体悟到的,虽然她修炼不高,不过体悟这几只几乎没有抵抗意志的野鸭倒不是问题。待灵霄用捏了个心法诀,便心道不妙。

“黄豆豆让人给抓了?”

几只野鸭便缩了脖子回应。灵霄心底有些发凉,

“陌生人?不是蓦山的?”

“咕嘎——咕嘎——”野鸭便扭着身子,表示就是这样的。

“在什么地方?带我去看看!”灵霄寻思难道是小月娘又偷偷来了,知道她一个在蓦山,专门来找她麻烦的?心中不禁有些上火,这次却苦了黄豆豆。

几只野鸭倒也乖觉,呼啦啦卖力地振着翅膀带着笨拙的身子引路。飞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落到了家后面不远处的一滩浅水湾边。

这就是黄豆豆狩猎的地方?倒是复合它那贵族派作风。怪不得都说没见它,原来并不曾走远。跟前就是她的房舍,小月娘不至于大胆到她眼跟前来生事吧!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竟然无视她灵霄龙主之尊呢!这些年来随着她法力精进,四海龙宫的经营,龙族之实力已然不可小觑了。天宫不至于拿这样的小事来惹风波,手法太笨拙。会是什么人呢?

灵霄凌虚一探,便使出一招隔空取物,从房里直取来颗夜明珠,细细照了察看。

四十二却是故人来

更新时间2011-10-1823:09:25字数:2496

近水边留下三五个爪印,那是黄豆豆的。水边一丛草似乎有些伏压的痕迹,可并不明显。从面积看很可能是黄豆豆一个趔趄没站稳,扇了半边翅膀给压的。灵霄嫌几只野鸭碍手脚,便让它们先去了。自己慢慢沿了水湾一一辨析。果然,没有那几只野鸭的聒噪,耳聪目明心更静,让她找到了一些痕迹——一根柔软洁白的细长毛发。

这是?灵霄闭上眼睛,用手轻轻抚着,这样的触感很特别。如此柔软而轻盈,绝非一般人的毛发可比。灵霄脑子在理性分析着,可手却贪恋地又多拂揉了两下,这种触感,似乎曾经有过!

灵霄猛然睁开了眼,是,她曾经触摸过这样的东西。是什么时候,是什么东西来着?一时间毫无头绪。灵霄便收了这细软的绒毛,自回去收拾了晚饭。想了一整晚,直到夜深,不得不上床睡觉了,可灵霄还是没有任何思绪。心里一面担忧这黄豆豆,一面轻轻用手指头捻着那根洁白的绒毛。熄了灯,衬着透进来的溶溶月色,这绒毛显得尤为皎白莹洁。这样细柔得透着光泽的绒毛,黄豆豆小时候也有啊。想起黄豆豆当初那小可怜模样,眼前不禁闪过这百年来相互嬉戏相互陪伴的日子,心头好不怅然纠曲。忽然,灵光一闪,小模样,当初、当初跟哥哥们偷偷跑去东海之东的灵山狐狸洞里抱的小狐狸不就是那副可怜小模样!那绒毛,触手便是这个感觉,像触着梦一般的柔一般的美。心里还沉浸在那美好的回忆中,可脑子还是开始了理性推导——难道是狐狸?那黄豆豆岂不是羊入虎口?这样的残酷事实让灵霄彻底从回忆中觉醒过来。

这狐狸是打哪里来的?灵霄急得翻身下床,绕着水湾直挠脑袋。她的黄豆豆这时候该不会已经只剩下堆骨头了吧!四下寻了好些遍,依然不见丝毫踪迹,寻无可寻。灵霄垂头叹气地坐在水湾边发呆,拿根草梗戳着水中自己的影子,“你说你,怎么混得这么差!连个黄豆豆都护不住,还能干啥!”说着真腾起些怒气,只觉得自己成天修炼,不过靠个虚名架着,没修出什么真本事来,左右都靠着残秋并四海龙王的扶持,真真不堪大用!便随手捡起块石头朝水中的影响扔去!

“咕咚”一声,水波漾开,却又慢慢澄净下来。那波光闪耀中,却见身后冒出来半只毛茸茸的尖耳朵!回头一看,正对着一张镶嵌着如同蓝宝石般灵动双眼的白狐狸脸。

大概是灵霄回头过猛,倒惊得这只半大不小的狐狸尾巴都硬了,愣了半会神才转身奔开去。

蓝眼珠的白狐狸?!灵霄眼睁睁看着这漂亮的家伙闪入草丛不见了身影,却动弹不得。整个人被那双似乎能够摄人心魄的眼眸给定住了。是,是它么?

没曾想那狐狸见灵霄不动,竟然还大胆地再次从草丛中探了个头出来,甚至还向灵霄投来颇有深意的一瞥!那幽幽的蓝眸竟泛着些盈盈的情思!

迎着那道目光,灵霄心里猛然间雪亮雪亮地!是它,就是狐狸洞里的那只小白狐狸!当笃定之后,就好像咒语解了禁,灵霄倏忽一下如离弦快箭一般直追过去!

半个时辰后。灵霄咬着牙紧追不舍,前方不远处便是那只白狐狸,似乎在拼命奔逃,又似乎在故意引逗,总是让灵霄赶之不及,又欲罢不能。灵霄心里明白得紧,这只破狐狸在捉弄她,这不已经引着她绕着蓦山转了十来圈了。瞅瞅天上不算圆满的月,心里盘算着今日是不是小月娘当值。倘若是她当值,倘若她又无聊地特意看看蓦山,估计见了自己这番狼狈样,又该编排出什么笑话来笑话她了!不过,想着当初在狐狸洞里惊鸿一瞥的惊艳和那令人魂牵梦萦的柔软触感,她怎么能够轻易放弃眼前的机会。再说,看着情形,黄豆豆多半也是落在了这小狐狸的手里了,也得逮住问个明白。遂又提了口真气,加速紧追。

眼看快追到了,谁想这狐狸竟然有几分本事,身形幻影让人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身,又逃开去了。恨得灵霄牙痒痒,却是无法,只恨自己学艺不精,不能修炼出火眼金睛来!这不又半个时辰过去了,晚上本没怎么好好吃饭,这下好了,腹中空鸣不已,如同催促灵霄要么鸣金收兵,要么一鼓作气拿下!灵霄待要下狠手拿下小狐狸又怕失了轻重伤了它,便有些鸣金收兵的意思了。许是看出了灵霄这点打算,那狐狸却左绕右绕地领着竟然直接奔向了灵霄的小茅舍。反正都是要回家的,顺便就追着回呗。灵霄索性慢了脚步,只远远地地跟着,看这狐狸耍什么花样。

还没到家,却远远听到黄豆豆正扯了嗓子在寻自己的动静!怎么回事?正疑惑着,却是不见了那白狐狸身影。灵霄顾不得那么多,便直奔黄豆豆去。寻着动静,却是在厨房。待稳住身形一看,黄豆豆正使劲啜饮着一碟子清水,一面得空嚷一嗓子“霄——儿——!”神情还算镇定,就是毛发稍微有些凌乱。

“你上哪去了?”

“嘎呀!——哐当,啪!”正喝水的黄豆豆显然是受了灵霄的惊吓,急着回头,长喙一挑,那盛水的碟子便拥抱了大地,裂了了几片!

黄豆豆一改平日的贵族做派,腆了脸皮,缩了脖子,迎着灵霄的薄怒,小声答道:“我原本在狩猎,谁想猎获过丰,吃得太······太撑,睡······睡着了!”

灵霄半信半疑,“在那狩猎的?睡那儿了?”

黄豆豆脖子弯得更厉害了些,“就,就是前面的小水湾。”

“在那小水湾,你能猎获过丰?”那水湾里只有些小鱼虾,而且灵活机警,不是那么好猎获的。况且黄豆豆的本事并不高妙呢!

黄豆豆很有些激愤地抬起它高傲的头颅来,“今日却是猎获颇丰!——不,不知为何那些小鱼虾都往一个地方聚,还都不躲闪。好像就等着让我狩猎一样!”

“哦?!”灵霄沉吟着,看来有人帮忙嘛!“那你睡在哪里了?”

黄豆豆略有些羞赧地低了些颈项,“原本是打算回家来的,可谁知道太困,就在水湾旁大柳树底下睡了。后来醒了,才发现不知道怎么滚来滚去地滚到了树根底下的空树洞里去了。很费了些力气才爬出来呢!”说着,还扭扭捏捏地伸了翅膀过来,让灵霄看上面蹭花了的泥土印迹。

灵霄上下看了黄豆豆好几遍,大概不是说谎的模样。心里虽是疑惑,自己找了那么些遍,既然在附近没理由感觉不到,除非是有人替它结了结障。想来许是那只白狐狸捣鬼。自己追了个把时辰竟然还让它给跑了,这家伙还是当初在狐狸洞见的那小家伙么?灵霄来不及细想,便让黄豆豆可怜巴巴的眼神给生生扯了回来。想是那会吃饱的肚皮早就空了,只得简单拾掇了些饭食给它,再打了一碟子水放着以备黄豆豆不时之需。叮嘱好几回,以后不可乱跑,才放心去安歇。

灵霄到了房门前,觉得有些异样,正要拿出手段来,便听得里边一阵轻笑,“当初不是说让我来瞧你么,怎么,来了反倒不欢喜?”

四十三小狐狸

更新时间2011-10-2423:15:30字数:2107

却是男声,引得灵霄心底猛地震了三震。启哥哥?!——不对,声音并不像。这虽是男子声音,却透着些绵软甜细,音色远不如帝启的厚重,倒也动听。灵霄那心便跳到顶尖又直直地落下来,中间又忽悠荡开一下,便觉有些空,还有些紧。但三百年又百年了,灵霄已然能无视这种感觉。明白屋里的人就是那只碧蓝眼眸的白狐狸,使劲想了想,当初自己似乎确实说过这样的话来。便只得隐忍着拿出主人的大方态度,施施然推门而入。

屋里并未点灯,只有些月色透进来,也还是淡淡的。可是灵霄却觉眼里耀满了光华,那依床而立的正是位面若冠玉、白衣胜雪的小公子,身量尚未长足,约莫十二三岁,与自己也差不多高。灵霄先是惊艳似的愣了愣神,待看清是个小人,便有了些底气,又瞥见那泛着淡淡蓝光的眸子,便也就更放了心。当初不过就摸了一把,搂了一下,他还能找补回来不成?!

瞧出灵霄脸上瞬息万变的神色,少年的脸上便有些僵,眼眸里便涌出了些深意竟然还带着些笑,“不是吹嘘自己很厉害么,怎么自己的屋子都不敢进了?”

“我,你——”灵霄一时有些不知应对,索性不搭这茬。她这屋子并不大,就摆了张床并妆台,对角只一张书桌,并未有待客之处。见他只依了床站,并未自行胡乱坐卧,心道这只小狐狸还挺懂事的。便转身出去拿了茶,放在书桌上,自己退到妆台前坐了。小狐狸也乖觉,自己去坐了书桌边的椅子。见他喝了茶,灵霄才问道,“你叫什么名?怎么来的,自己从狐狸洞偷偷跑的么?”

正喝茶的小狐狸差点没喷了,好容易忍住,一张白玉似的脸生生给憋得通红。顺了口气,甚是轻蔑地将目光狠狠投在灵霄身上,灵霄竟觉有些难堪,可表情还是很迷惘的。

“你——”小狐狸还颇有涵养,硬是吞下了快要冲口而出的粗鄙之语,转而正了正衣襟,很是矜持地道,“我就是栖乌。”说完还附送出一个很是动人心魄的微笑。

灵霄觉得自己有点透不过气,脑子绕不过来弯,只好问些简单问题“神女栖雪是你······”

“正是不才区区在下我的同胞姐姐!”

看着小狐狸那笑意盈盈的脸,灵霄只觉自己运气太好!倒不是因为可以借此认识天宫第一美人栖雪神女,而是她刚刚听说天宫第一美人栖雪神女的弟弟栖乌小小年纪就被擢升为司掌飞禽的神君,成为天宫最年轻的司掌神君。都议论是天帝为日后帝孙继任培养干才,日后前途当不可限量啊。能结识这样的年轻显贵,当然是件不算糟心的好事,可灵霄依然怀疑自己的运气会不会骗自己,万一又遇上个同名的呢。于是不管不顾地直接发问,“你,司掌神君?”

小狐狸很是谦逊地颔了下巴,“一般唤作灵山神君。你还是叫我栖乌罢了,反正又不相干。”

灵霄瞪了眼睛,心道,“屁大孩,乳臭未干,装!”但顾忌到狐狸洞的手段以及拿不准这小狐狸和天帝的亲密度,只得自行运气消了消心头肝火,渐渐堆了笑意出来,“不想你倒成长得快,当初就那么点”灵霄说着还用巴掌比划了下,就那么巴掌大。

小狐狸面皮竟然薄得很,听得提当初,很是不好意思。只装作没听见,待灵霄感慨完,他便放了空茶杯,“出来大半天了,有些饿了。”说完也不提其他,只拿一双眼眸瞧着灵霄,灵霄本就受不了别人可怜巴巴的模样,更何况有这双勾人的眼眸。

“我去帮你弄点吃的来!”匆匆丢下这句话,灵霄便奔了出去,只怕晚了饿坏了他。灵霄在厨房手忙脚乱地弄得听令哐啷响,可黄豆豆似乎丝毫没受影响,始终保持静卧熟睡的姿态。想是让那小狐狸施了手段。

好容易弄了些面条,可灵霄又拿不准这小狐狸吃还是不吃。担心着他打黄豆豆的主意,或者出去给他弄只野味来充充饥?正犹豫着,便听得后头一声提醒,“再不起锅,就成面糊了。太恶心,我可不吃了!”回头一看,那小狐狸已然进了厨下,正好立在身后,微微还有些暖香。因小狐狸正踮着脚瞧锅里的情形,那小胸膛便凑到了灵霄的鼻尖尖上,猛地弄得灵霄有些头昏。让灵霄忍不住想又去搂一把,按灵霄的心意这便如同搂黄豆豆一般的;可就不知小狐狸能不能感觉准确了。还好理性还在,忍住了,但手脚也僵了,动弹不得。

栖乌似乎并不以为意,想是当初就见识过灵霄这种花痴模样。便拿过碗筷来自己动手捞了面条,呼噜噜吃了起来。

许是觉得小狐狸的吃相并不够美好,未等他吃完,灵霄便回过了神。在一旁打听事情。

“我在狐狸洞里抱你的时候你似乎才刚生出来,怎么刚刚过了四百来年,你就能成神君了?走小道了?”

栖乌吃面的速度略微顿了顿,并不大理她,只一面吸面条,一面含糊答,“什么眼神,你!我都三千多岁了!论大小,你还得叫我声‘哥哥’!”

“怎么可能,那会你那么小,眼睛都不怎么能睁开!”还想骗她叫“哥哥”,没门!

“那会,不过是——受了点伤——状态不好!”栖乌借着吃面,含含糊糊地作了解释。灵霄倒听出了点门道,想是应劫过关受的伤吧,便也不再追问,自行转换了话题。

“听说栖雪神女和小月娘都很喜欢帝孙呢!你跟帝孙熟不熟?他喜欢谁?”

小狐狸,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满足地放下碗筷。这才施施然投出鄙夷的目光来,“你怎么比一般女子还好打听?!”一时让灵霄无话可回。

只见他理了理衣衫,感慨“也算来看过你了,我走了!”说着便往外走,猛又回过身来,“别老乱打听,自己用功修炼吧!改日再来看你!”说完便身影一闪,不见了踪迹。灵霄追出门去,望着空荡荡的夜幕,连个“哎”字都没喊出口。她忘了问,天宫有没有个叫“帝启”的小仙。

四十四神仙姐姐之一

更新时间2012-1-1119:20:50字数:2084

在栖乌扰后,灵霄很是神思荡漾了几天。当然,这绝对不是少女思春。而是被勾起了绝对的好奇心。这不,长夜漫漫难以入眠,灵霄又在床榻上辗转起来。按说她来的日子不短了,往多了说也是快五百年了,搁在人世,也是换了人间了,也不知道理想社会有没有建设好。可在这仙界,她怎么觉得自己还是在一个孩提时期,除了对龙族了解多点,知道有个天宫,其他都是两眼一抹黑。想那只小狐狸,看身形也不过跟自己差不多,为啥就能混个神君做呢?天帝若是存了心要跟龙殿过不去,单打独斗也是不行的。独木难支、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个道理灵霄还是明白的。若是连天宫这个大江湖里的门派都分不清,怎么能够拉帮结派,进而“兴风作浪”呢!不行,等残秋来了,一定跟他提一提。再不能整天躲洞里了,怎么着也得让自己去见见世面啊。这么想着,倒昏然睡去了。

谁想,第二日,没等来残秋,却等来了一队神仙姐姐。

灵霄正嘱咐好了黄豆豆,自己正要去惯常去的洞中修炼心法。就听得蓦山老枯松气喘嘘嘘的声音:“龙主——龙主——”,正疑惑,为何平日山崩海啸都不见着忙的老枯松竟如此心急,“砰!”一声,也不知这门是让自己给开的,还是让老枯松给撞开的,两人正好当面迎上。

“天宫派了侍女,不能收!”灵霄正要询问,却让老枯松拽了手,严肃而迅捷地低声提醒弄得愣了愣神。抬眼看,院中果然立着六名女子,约莫十六七岁,个个都体态风流、娇研可人。灵霄将老枯松的话在心里掂量着,却装着浑然不知的样子寒暄“啊呀,老仙来此,迎接来迟失礼失礼!”

老枯松毕竟也多吃好多盐米,遂朗声道:“龙主不必客气!天帝念龙主孤身居于蓦山,无人照料,特意派下六名仙姑来照看龙主。仙姑们不好贸然登门,寻了小仙作个导引!”

说着话,两人便让了出门,到了院中。那六名仙姑倒也乖觉,见了灵霄也不乱打量,都是低眉颔首地弯腰行礼“见过龙主!”

“姐姐们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吧!”灵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六人,“我年纪轻,不很知礼数,怕怠慢了各位姐姐!”

这六个女孩子们分成两行肃立着,也在心里各自揣摩着这小龙主究竟是什么摸样何种脾气,如今见了,倒是个模样可爱又没有什么架子的小妹妹,心里都妥当了些。神情姿态便都随意了些,彼此交换着眼神,没有了先前等在院子里的紧张和僵硬。这一来,便让灵霄看出了些端倪,这六个女孩子,似乎是两个两个一伙的。

其中有个着紫衣的女孩子,微微行了个礼,站出来些答话:“我等奉天帝旨意来侍奉龙主,还望龙主不嫌我等粗鄙!但有差遣,不敢推辞!”灵霄听了,便笑道,“既是天帝爷爷挑出来的,必定是好的。姐姐们不要过谦了!倒是我打小便在山野里厮混,见了姐姐们如此仪容举止,心里好不羡慕呢!”这一番话,听得六人俱是高兴,约莫有两个脸上还真露出些高傲神色。灵霄权当未瞧见,只拌着傻气天真模样,“我不知道各位姐姐怎么称呼,原来在哪处当什么差。若要用时,也不知道怎么派遣才好。还请这位姐姐先大略介绍介绍。”说着便直愣愣地看着刚才说话的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脸上确实有些倨傲之色,虽然不满意灵霄让她们立在院子里这么久也不让进屋,但想起才刚灵霄自己说的生小出野里,不懂礼数这样的话,便也不好很往心里去。只好拿出天宫使女的端庄模样来,耐着性子介绍。指着身边着绿衣的女子道:“我二人是天宫无忧殿里专门伺候笔墨的使女。”又指着旁边着黄衣和粉衣的女子道,“那二人是司花神殿的使女,专门伺候妆容的。”最后瞥了眼远些的着蓝衣的两个女子道,“她二人是司禽神殿的使女,刚结束使女修习,尚未分配差使。”

灵霄听完,一双眼睛不笑而媚,半弯着,倒很有些俏皮摸样。“多谢这位姐姐!这下我可听明白了,天帝爷爷是派你俩来督促我读书写字的;派你俩来教导我仪容举止的;派你俩呢——来陪我玩的!”

六人听完灵霄的“解读”,很有些惊愕,这个龙主,似乎有些“纨绔”潜质啊。未等她们醒过神来,灵霄做了选择:“我不喜欢读书写字,也不愿意约束自己说话走路都觉得累!所以这两位姐姐我留下了,你们四位姐姐还是请回去吧。”那紫衣姑娘不想灵霄作此选择,大有明珠暗投之愤恨,正欲反驳,却被灵霄抢了话头:“再说,姐姐们请看”,只见她指着自己身后的三间小茅舍,满脸无奈,“这里就三间房,一间厨房、一间是饭厅兼着堂屋会客、一间是我的卧房。实在住不下这许多人啊。这两位姐姐恐怕得在厨房里打地铺了。”看着紫衣姑娘脸上有了些嫌弃的神情,又道“若是姐姐们不嫌委屈,坚持都要留下,六个人的地铺,恐怕厨房也没地方啊!”

一席话说得有几个姑娘脸都绿了,虽说是使女,却也是仙姬,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地铺、睡厨房?想都未想过的!

灵霄说完,还一脸期待摸样,似乎在说,这么漂亮的姐姐我也很想都留下来啊。你们怎么想的?都留下来吧!

而那些神仙姐姐们哪里还有心留下来,可毕竟是奉了天帝旨意来的,怎么能自己说不干呢。好在,老枯松还知道此时该自己说话啦。只见他故作凝神,缓缓开口“龙主,怕是不妥吧!”此言一出,神仙姐姐们都是满脸期待。灵霄看得真切,心中暗喜却还是摆出山野无知小儿状“有什么不妥!这么漂亮的姐姐,我留下两个也不行么!”“倒不是说留下不行,我是说你退回去,不大好!”老枯松此言一出,神仙姐姐们脸上都是恨恨那可论的表情。

四十五神仙姐姐之二

更新时间2012-1-1223:26:04字数:2831

灵霄眉头一挑,这老头不是说不能要么,还在这里磨叽什么!老枯松收到灵霄表情,枯瘦的面庞不可察地笑了下,继续用那抖抖索索的破嗓子慢慢说道,“毕竟是长者所赐,——”

灵霄醒悟过来,这老枯松是要做戏,于是很配合地抢白“天帝爷爷一片好心,我也很感激。六位姐姐都这么漂亮,我看着个个都好,哪里会推辞!”——听得灵霄这话,几个神仙姐姐皆变了花容——“不过,实在舍不得这么漂亮的姐姐受委屈,只好推辞了罢了。姐姐们也会将我的苦衷转告天帝爷爷吧?”——听得灵霄这么说,几个神仙姐姐哪有不答应的。那紫衣姑娘,更是点头答道,“龙主心意,定当禀报!”如此一来,心意倒是很明白了。老枯松做无奈状,微微叹了口气,“罢了,如此,小老儿便送仙姑们回去复命罢!”

听得老枯松之话,几个神仙姐姐面色从容了许多。只两个着蓝衣的姑娘还有些犹豫,不知道是留下好呢,还是跟着一道都回去了。当然,心里都是想回去的!未等灵霄装装好人,都让她们回去。其中一个蓝衣姑娘握了握另个姑娘的手,两人便出来行了一礼,领头那个道“山居孤寂,龙主才刚要我二人陪伴,不敢推辞!”

听得这话,众人都不免有些吃惊。灵霄打量着二人,神色倒也未见得凄惶,说话的这个还有几分从容,心下就有些欢喜。想到乘机倒也可以打听些信息,还有人可以与东海通些讯息,便有心想留下二人。再抬眼睛看了眼老枯松,想到他此时更不可能说什么推辞的话,且那张老树皮几乎没可能看出什么神色。索性自己就拿了主意,“那好!就请老仙转告天帝爷爷,这两位姐姐我就留下来了,多谢他老人家关爱之意!”

老枯松哆哆嗦嗦地应了,那四个神仙姐姐又带着些同情煞有架势地嘱咐了二人,对灵霄行了礼,也就匆匆去了。

灵霄招呼二人进屋,让二人坐,二人确坚决推辞,看着灵霄晃了晃茶壶,二人便主动寻到厨下去烧水。看来使女修习是很过关的。灵霄只好跟着二人身后,一边看着二人忙乱,一边自己指点下,添点小乱,一边问着话。

一锅水烧开了,二人的基本信息也到手了。老成稳重的那个叫青蒲,胆小乖巧的那个叫白芷,都是在栖乌做了司禽殿神君后挑出来做使女的小仙姬,都是在深山老林里苦修千年才得以飞升的,老实本分得紧。灵霄觉得自己做人做得都本分得紧,这四五百年修仙,越修越觉得做人不能太本分,做仙更不能本分。谁想还有比她都不能悟道的,做草木做得本分,好容易熬成了神仙更本分。心里不禁想,这样,做神仙还有什么快活的?!于是不经大脑地对二人说:“你们在这里好好的,等过些时候就让你们回去。放心,我跟你们栖乌神君相识,定让他厚待你们!”

谁想二人听了并不很激动,反而有些惶恐,绿蒲低眉奉过杯热茶,道:“来时神君嘱咐了我们,让我们好好伺候龙主,不用惦记回去!”“就是呢!神君说我们在龙主这里和在殿中当值都是一样,做好了赏赐更多呢。临走还特意赐我们喝了‘灵花清露’呢!”许是觉得灵霄极为和气,那白芷也过来说话。

“‘灵花清露’?”灵霄慢慢转着茶杯,似是无意的探问。白芷不知道灵霄有这样一问,一时有些语塞。青蒲便答道,“龙主日常潜心修行,遵循大道,自然不大理会这些偷懒取巧的法子。‘灵花清露’不过是司花神殿收集的各各灵花异草上的清露制成的浆液,可以清神益气。于我们这些草木类的小仙来说,还可助益些修为罢了。——不过是神君怕我们修为太浅,难供龙主驱使,故而借这个法子弥补弥补。”

灵霄听她这话答得甚是有度,细品味却大有文章。也不深问,点点头便罢了。等日子长了,便能见真心,不急在这一时。“这里屋舍有限,不知姐姐们想怎么住?”

二人微微对了下眼,便都低声道,“听龙主安排!”

灵霄微微一笑,“那先在厨房凑合两天。明日问老仙要几根好木头在后头再搭半间房给你们住吧。”说完便放了茶杯,起身。“我这里平日没有什么人来,你们要什么或者缺什么看这里没有便都去问老仙要罢。今们里外都转转,晚饭前我才回来的。”往外走了两步,又交代“我养了只鹤,粗通人情,叫‘黄豆豆’,你们见着就知道了。”不待两人多问,便捏了诀化了去。心想她这番不清不楚的交代,看二人如何自处,倒也能见些性情吧。

二人见灵霄这么径直去了,环顾四处,才发现这厨下虽不很小,可要铺没铺,要盖没盖的,如何住得?只有个出竹条编的个不大不小的筛筐,里面有些许干软的苇草,想是说的那‘黄豆豆’的“床铺”,还好甚是整齐并无异味。

龙主竟是要她们与那鹤做伴了?这未免也太让人难堪了吧。白芷到底年纪小些,面上便有了些委屈。绿蒲似未看见,倒了两杯水,一杯给白芷,一杯自饮。“歇歇,我们就赶紧收拾收拾,先对付过去几日再说。”白芷接了茶水,不禁疑惑道,“阿姐,神君不是说龙主待人极好么,如今丢我俩在这里。既没有住处,也不交代米粮器具,这可如何久处?”

绿蒲心里哪里不急,不过毕竟年长老成些,“神君所说必不会错。龙主年纪尚幼,又有功课在身,哪里好为这些琐碎事务耽误。既留下我们,必是当自家人看,哪里还讲究虚礼。你我谨守本分,在家安排好家务便是了。龙主临去不是交代短什么只管去求蓦山老仙人么。”一番话下来,不禁说得白芷略有些安慰,就连她自己心里也有些着落。于是一面喝茶一面细细想方才龙主的话。这茶一喝完,心里也便有了主意。遂井然有序地领着白芷先“里外转转”。先是看了这三间茅舍。厨房是一览无余,一侧是烧火做菜的灶膛,一侧是并立的一排大箱柜,里面不过是日用米粮之物。中间便是张大方桌配了八张凳,制材倒跟箱柜一般,皆是质朴耐用的形状。堂屋不过设了高几,奉了个香炉,却并不见有燃香。正壁上是一幅烛龙老祖教养六子图。其中之一却是只龟,便是那残秋了。无奈二人还不识得,也不知那段故事,心下很是疑惑。其他不过是待客用的对设的两处桌椅,并无其他玩物摆设。再过去就是龙主起居之处,仅是一床、一长桌、一椅并一套妆台罢了,室中无一多余之物。

本是有些委屈不平的二人,待看完房内布置之后,反倒释然了。龙主自己的起居都如此简陋,她们还能说什么呢。只是未免太清苦了些,在天宫就是像她们这样没有什么品阶和资历的小使女的住处怕也比这奢华许多去。白芷看看绿蒲,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绿蒲知她心中大概有些失落,便握了握她的手,“阿妹先去厨下打扫打扫,清理出地方来好铺床安置。蓦山老仙人怕还没回,我先出去看看可有什么用得上的东西先做个床铺来。你收拾好地方,便做些饭食等我回来。午后才好去老仙那里讨要些铺用之物。”白芷本有些担忧,听得绿蒲如此安排心中也有了主意,便点点头自去厨下收拾。

绿蒲出去转了半天才寻到片竹林,此时竹子恰生得好,索性取了十来颗粗壮有韧劲地去节抽条地将就做了个竹床。想到厨下并不大,若日后要另搭了半间房舍也并不很宽敞,便索性做成了叠罗汉式的高低架子铺。绿蒲本来是想找合适的木头来做的,可见这蓦山举目望去都是些有年头的古树,想在她和白芷修炼的深山里,这样的古树都是成精的了,实在不敢妄动。只有这片青翠竹林看着是只有两三年的功夫,风吹野长地,用了怕无甚大碍。虽说是用了些仙法,不过是自己要睡的,并不敢大意,也是看着一根根竹条仔细穿连出来,待做好,也是花了不少功夫。

四十六神仙姐姐之三

更新时间2012-1-1319:35:05字数:2399

绿蒲打量竹床,四角平稳,底铺都是用极细极韧的竹条并苇草编排而成,既平整又厚实有弹性,回去再寻些干爽的草秸秆一铺便好了。见没有什么不妥,便拍拍手,捏个诀将竹床化入袖中规规矩矩地走了回去。不意后面还有个人影跟着。原来,灵霄心里惦记这两个神仙姐姐,也盼着姐姐们人品不坏,经得住她这点小考验。便将今日的功课打了个折,匆匆折回来。恰见得这竹林摇曳得不一般,便过来正好瞧见绿蒲在这里砍竹做床。灵霄悄悄藏了看了好一阵子,只见得绿蒲神色自若、随遇而安,心下也很赞叹。瞧那竹床做得精细,也道是心灵手巧的。心中也就有了几分喜欢。一边远远跟着,一边想着等找那小狐狸打听明白二人的底细,若无其他计较,倒也可放在身边了。

待绿蒲进屋差不多有半个时辰,那厨下的炊烟渐渐散淡了下去,灵霄做刚回来状推开了院门。心里不免有些疑惑,那会见黄豆豆蹦回去就是一阵惊叫,怎么这半天就没有下文了。疑心她俩别是将黄豆豆烹调了吃罢,却是没有闻到肉香。灵霄正犹豫着是说一声“我回来了”呢,还是直接往里进?这往里进是往堂屋呢,还是转过侧面直接去厨下(在外观察半个时辰,人都在厨下呢)?就见两位神仙姐姐竟然都从厨下的侧门出来迎,态度甚是恭顺“恭迎龙主!”一时弄得灵霄很找不到感觉。要知道她向来只承担“龙主”的责任和艰苦修行功课,并未享有相对应的权利。要不是见到二人身后遮遮掩掩的黄豆豆那一副既扭捏又贪吃的傻摸样,她差点失去现实感和现场感。好在马上以黄豆豆为镜面,提醒自己不要犯那样的傻气。便竭力用自然的表情和语气,和和气气地笑道,“姐姐们不必如此!以后日子长着,这么拘礼反生疏得紧。左右无甚外人,便叫我名字便是了。”见二人依然一副拘谨样,便又补充道,“我胭脂姨——我娘亲的使女——也是跟我娘亲一样叫我‘霄儿’的!”

听得这话绿蒲还好,白芷便有些发愣,心道,“想来那也是有品阶有资历的使女,她们怎么敢如此托大!”见绿蒲不做声,也不好说不是,便也跟着默然不语。

灵霄也不管二人如何回应,只道“本是说晚些回,怕姐姐们不惯,便回来瞧瞧!”说着,便往厨下走。心略觉有些慌,心道,想来面皮还是太薄,欠修炼啊。谁收用使女不好好考察番呢。如此想着,面色就从容了许多。

“多谢龙主挂心。时间匆忙还未曾好好收拾,只做得有些饭食,龙主可要用些?”绿蒲垂了眉跟在后头,听了这才回了话。

灵霄已然进了到了侧门,眼见黄豆豆着急忙慌地吞下口吃食,那不要风度的态度想已被美食收复了。在灵霄的横眉冷对之下,黄豆豆讪讪地从门口踱了几步,却更靠近灶头了些,正是一副让人怒其不争的呆样。桌上早摆了三四个碟子,一盘炸鱼,两盘碧油油的素菜,并一碗熬得乳白的鱼汤,都冒着热气。胭脂姨走后,灵霄也是许久未见如此齐整的菜肴了,少不得遂了二人的安排,款款地举了箸。见二人也不落座,有些惊讶,要二人坐了一起吃。无奈绿蒲、白芷二人的使女学习太过认真,似不知随主人的意思变通,硬是坚持不从,要在一旁伺候。推拒时间长了,眼见得饭菜的香热气都散了,灵霄心头好不恼恨,这二人怎如此死脑筋?还是被天宫的规矩吓破了胆?少不得放了筷箸,面沉声粗地教训了番,待上升到“违逆主人”的高度,二人才不敢多言,却也不敢坐。少不得让黄豆豆做了榜样,让它坐了侧位,二人方小心翼翼地尖着寻着主位对着的下位紧挨着坐了吃饭。许是饭菜味道不错,灵霄吃完,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抬眼见竹床已经挨着侧墙摆好,少不得夸了两句“这饭菜还不错。——这床也不错。”

做菜的是白芷、搭床的是绿蒲,是以正味同嚼蜡的两人听了恢复了点知觉,口中都含糊应了句“蒙龙主谬赞”,更是拼命扒饭,好赶上灵霄的进度。不一会两人就吃完拾掇桌子,黄豆豆好容易眼疾嘴快地叼起了压盘底的小鱼,这才满足地起身下桌。灵霄喝了茶,看二人在灶头也拾掇得差不多了,手脚也是麻利,活也做得干净漂亮,想着以后再不济衣食都有人照管了,也很是快慰。便起身去大柜里寻了两瓶胭脂姨留下的果子酒,让二人捧了,招了云朵,径直往蓦山老仙老枯松的洞府去了。

去了却只有看门的两个童子,老仙尚未归来。灵霄便仗着自己身份高、年龄小,让绿蒲、白芷在老枯松的库房里挑了个尽兴。开始绿蒲二人并不敢动手,只因见灵霄在一旁胡乱拉扯了很多用不上的物件,怕糟蹋了东西,二人这才劝阻了灵霄,自己来挑。不大会,铺盖被褥并起居用具等物一应备齐。临了,灵霄还顺上了一袋上好的干松子,也不理会在一旁替老枯松心疼得表情都有些僵硬的小童子,领着二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只高声嘱咐小童,“替我向老仙道个谢。——以后短了什么,会再来的!”唬得两个小童连忙关了库门,生怕她又转回来扫荡一番。

回去后绿蒲二人就要收拾,灵霄却看这次拿得有些尽兴,东西多了许多,都堆在厨下不好看,索性承日头还早,就要借着厨下的半面墙往后再搭半间房。便安排一人平整地面、一人去寻些好茅草,自己就又要往老枯松那里跑,扛些好木材回来。心里还埋怨自己糊涂,才刚见着,怎么就没想起来抬些呢?正后悔着,就见老枯松带着两个脸色尚未恢复的小童子立在朵呆点蓝色的云头上正往这里来。

难不成是来要东西回去的?灵霄打定主意赖着不给后,便扬起脸来招呼,“老仙怎么也不在家歇歇,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茶水招待您啊!”

话落了音,蓦山老仙一行人就都落了云头到了跟前。“小龙主笑话了。小仙来是再送些东西,又顺宣下天帝口谕。”

身后两个小童便自袖口一挥就是四五棵粗壮的好木头。灵霄见了自是灿然,“老仙既然送了我建房的木材,不如将两个小童也借我用用。”说着招来绿蒲,让他们四人商量着搭木建房。自己领着老枯松进了正屋堂上坐。一杯清茶过后,灵霄才细细问了天宫回报的情形和天帝的口谕。老枯松一一答了。天帝说原本担心龙主年幼无人看顾就派了出众的六名使女来,却一时没顾及到屋舍有限不大好居处。龙主留下司禽殿里的两名使女,想是极好的,便也甚放心了。如今正是修行艰难的时候,更好照料好身体。帝孙也快到出关的时日了,等那时候,再请龙主到天宫去游玩游玩。

四十七安居苦业

更新时间2012-1-1419:11:57字数:2387

灵霄偏着头仔细听了,也知这不过是些场面话。不过帝孙就快出关了么?记得残秋在威逼利诱她努力修行的时候提过,如今帝孙闭关修行恐怕待到出关之时便是修得大成之境之日。虽不很闹得清楚‘大成之境’究竟是如何情形,但从残秋满脸的忧虑就知道肯定很厉害。自己这些年也算是‘突飞猛进’,无奈那帝孙更变态。真是应了那句话“没有不变态,只有更变态!”想起自己最近不见增益的修行,便当真觉得有些着急了。

老枯松不知灵霄所思,只道她正为多出了的这两名使女发愁,便探了半截身子过来,压低嗓子道,“小仙离天宫之时,司禽神君特派人传了话,说这两个仙姑是神君从灵山带了来天宫准备近身伺候的,脾气品性都是极好的。——我想,神君这么说便是说这两位仙姑跟天宫无甚关联,小龙主留在身边照顾起居想也无碍的。”说完还将双有些浊气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轮,似很笃定自己的判断。灵霄笑了笑,“谢老仙提点!”也不跟他细说故事。又陪着略跟他扯了些雨水、日头的闲话,茶添了三遍,便听得外面有些欢喜,索性拉了老枯松出来看。

不想,那四人就这样短的功夫便建好了屋舍。将厨下侧后方很平整出来一块空地,靠着厨下后墙搭了间宽敞的屋子,露出的墙柱与屋檐一看都是上好的大木,房顶上搭了厚厚的茅草,铺得也很是齐整。剩余的空地用篱笆拦了,俨然多出了个后院。四人正立在平整出的空地上欢喜感叹,似说着往这里再移种些花草便就好了。

那两个童子额上有些薄汗,见了老枯松,很是乖觉地左右服侍。绿蒲、白芷也迎了过来。灵霄看了不禁点头,“也不知你们怎么弄的,当真又快又好!”

许是高兴得忘了拘谨,白芷接口便答:“多亏了这两位,听了我们说要如何建,削木和泥就动起手来,我跟阿姐就是递个茅草、搭个篱笆而已!”

“老仙,您老人家真是藏得好宝贝。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先是见了满库房的好东西,现在又有这等好人才!您老还藏有什么好的?”灵霄听了,便去拉着老枯松的宽袖翻着验看。两个童子本来不满她今日去洞府里‘打劫’,却听到如此夸赞自己的话,眼前又有两个明媚的仙姬,便只低头侍立一旁,也不好出来阻拦。可怜老枯松被灵霄拉了个趔趄,好容易顿住脚步,喘口气,忙道:“哪里有什么好东西!他两个不过恰好学了些个建房造物的术数。”

绿蒲见老仙确喘得紧,自家龙主又有些下手不分老弱轻重,过来扶了灵霄的手“里面桌柜也打得好呢,龙主看看去吧!”

一行人进了屋。灵霄见竹床已经摆进来了,新做了排木柜并妆台,靠门那面放了小几和两把椅子,式样也简朴倒跟其他屋子里的物具相类,看着也就顺眼顺心。又点头称赞了几句,又让绿蒲去自己房里找了两个小荷包来给两个小童。这些荷包还是卧病中晚成给她寻来的一大堆玩意中的,内中包的是用金或银打造的小玩意,虽不贵重也颇值赏玩。见了荷包,灵霄就有些想东海的哥哥们了,无奈他们的禁足令还有两百年呢,去了东海也轻易见不着。

小童不想有如此收获,俱是欢欣。瞧着三人离去时,后面两个尚有些激动的背影,灵霄不禁疑惑,难道她这个龙主给两个不如仙流的小童子的印象都如此‘不通世故’!心下不禁感叹,要让自己符合“龙主”形象真是任重而道远啊!这仙界的利禄心烟火气看来也淡不到哪里去,不好混呢!

有了绿蒲、白芷二人,灵霄的生活一下就从自给自足、劳动光荣的状态变成了脍不厌细、踢倒油瓶自己扶起来可耻的情状。白芷做得好饭食、绿蒲将家务琐事一应都打理得妥妥当当的。就连黄豆豆都让二人捯饬成了一幅整日价除了吃睡就是去招惹得那群野鸭犯傻发呆的风流浪子模样。残秋依然如故地一旬来一次,偶然也夸赞饭菜不错,屋舍整洁,唯一挑的便是灵霄的修行。

这日恰好残秋来,白芷早备好了饭菜,待用了,师徒二人才到灵霄平日修习的山洞子里。这洞子前后开得好丁香,灵霄本来打算应着景致取名叫“丁香洞”的,后来想着人家“水帘洞”、“盘丝洞”的似乎显得很文雅,“丁香洞”实有些叫不出口。反正也不想让人知道了去,便息了取名的心思。

灵霄演练了回新习得的心法,并勉强将自己那颗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龙珠递给残秋查看。这洞子里的石头可鉴,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修炼出这指头尖尖大的龙珠是多么不易啊。

残秋也不接那龙珠,只瞥了两眼,微微点头,半天才沉吟着,“嗯,倒可以修我灵霄龙殿术、兵之法了!”

灵霄吞回龙珠,觉得丹田微微有些冷凉不适,忍了两忍,也不知道面色有没有带出来。听得残秋这么说,赶忙丢出心中已久的疑问:“前一阵天宫传出来说帝孙快修成大成之境了,这什么叫大成之境?我——”正想要说“我什么时候能修”就见残秋丢过来个“痛心”的表情,赶忙住了口。讷讷地辩白“不过是好奇,没想着自己要怎样弄巧激进!”软了声音,“师傅?师——傅-父—呜—五——”将个尾音不知道拉扯出几个变调来。

残秋与灵霄本有师徒之实,但因他肩着龙殿的职责,向来不喜以师傅自居,也听不得灵霄如此称呼。这便让灵霄拿住了把柄,偶尔变了声音叫两声“师傅”权当是撒娇卖乖,好讨些便宜。

残秋果然听不得,少不得用鼻头哼了两声打断灵霄的怪声,瞪了眼计谋得逞表情的她,才不情愿地开了口。“仙界修行无外乎心、术、兵这三方面。修心,便是心底、心境、心数的修炼。”见灵霄似有所明又无所得的迷惑状,便作了个类举“就好比你在人世时,讲究要修身养性。他们说人性本善或者人性本恶,可我们仙界则认为心无善恶之分,关键在于修心时是修善去恶,还是修恶去善。这些都是可修可择的,只是种瓜种豆都看各人。不过因果相依,最后想改也是来不及!”

灵霄听得有些懵懂,想来所谓‘修心’便是在一张白纸上选择自己的心灵底色吧,求仁得仁,也便不多纠缠问询。只眨着双灵光充足的眼睛等着残秋余下的话。

“修术便是机巧变化,各见本事了。倘若有些大的洞府投靠,便能够习得本府本派的术数。”“这便是所谓的法力了?”灵霄心里明白了八九分。残秋点了点头,也不多解释。“这‘修兵’嘛,就是一些统兵作战之法。大多数仙家倒是不修的。”

“那这些和‘大成之境’是何关联?”灵霄仍是没忘心中所问。

四十八章闭关

更新时间2012-1-1520:22:03字数:3219

“那这些和‘大成之境’是何关联?”灵霄仍是没忘心中所问。

“便是这三术皆臻至境,是为‘大成’!”残秋简单吐出一句,倒惊得灵霄大大吸了口气。满脸的不可思议,“帝孙就能修得大成之境了?!”

残秋一脸不高兴,“慎思,慎思!”

灵霄顿时明白,这是批评自己听信传言、随波逐流了。不由得敛了异色,低眉顺眼地表示受教。

残秋这才慢慢道,“虽说天帝必定严加督教,帝孙天资不凡,但毕竟时日有限。——不过,小有所成是必定的。帝孙闭关已然三百年,虽传即将出关,想是天帝故意造势。恐怕距离出关尚有些时日。”

灵霄听得心中豁然,不愧是活了十代的残秋啊。帝孙闭关无甚谈资,时日久了人气想是会降下来,比不得她是不是创点小祸,混了个知名度。因此才用这个方法来为帝孙提提气势。

“敢用‘大成之境’来造势,必定小有所成啊!——不过历代敢自称到了‘大成之境’的,好似也没有一个!”残秋来回踱了步子,似是对灵霄教导又似自己言语,“数来称得上‘大成’的不过是烛龙父神并女娲娘娘,如今天帝和昔日伏波龙主也算三术了得,可毕竟当日一战并未讨到便宜,不能称。如今仙界称‘大成’不过是说能纵横三术罢了。”沉吟罢,还兀自摇头晃脑好一会,最后感慨了一声,“恐怕帝孙已然能够纵横三术了。于此年纪,亦不简单!”

待回过头来,看到端立一旁的灵霄,似才想起有她在跟前,粗了嗓子道,“休管其他!”将灵霄从头到脚来回打量了几遍,灵霄便觉不好,凉意从心而生,只听得平地一声惊雷“从今日起,你便在洞中闭关!”炸得灵霄大脑混沌一片。

好容易才捋了捋思绪,“多少时日?”她还要去找小狐狸,还要去东海看外公和娘亲,她还没有吃够白芷做的好饭菜,睡够绿蒲铺的软被褥啊!

残秋眼珠子都不动地吐出个数字“先就两百年吧!”灵霄几乎要厥倒,期期艾艾地想讲价钱,可看残秋不可更改的严厉表情,就变成了顾左右而言他“那家里都未交待,绿蒲她们刚来不久都不熟,娘亲那里也没有——”

“这些你不要心,我自会交待好。”残秋就这样冷冷回道,灵霄只好收拾好落花流水的心情,感叹着“乐极生悲”,问了个正题,“还是促动龙殿爷爷的龙珠来学么?”

残秋这才神色略有缓和,稍安慰地点了点头,嘱咐“重在基本,不要求速成。学时注意融会贯通,将之前所悟之心法跟术、兵之法交融起来领悟。”这就要在洞口结界。慌得灵霄赶忙追到洞口“吃食并衣物寝具怎么办?”

残秋本有些欣慰,结果听得这话一口气没顺过来,没好气地扔出句话来便结了结界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思衣食,要闭关作甚?!”灵霄回味着残秋老儿扔下的话,琢磨不出所以然来。只后悔刚才那顿没有吃个十二分饱,好歹还可多支撑些时日。灵霄打量洞中,唉,除了水、石,连根草都没有。原本有些植被都让她无聊时拔着玩拔了个精光。唉,车到山前必有路!灵霄安慰着自己,想着还是修炼要紧。便上了平日打坐的大石,气沉丹田,催动体内伏波龙主留下的龙珠。只觉得今日催动似乎更为顺心,珠随意念,渐次泛出乳白的光,光圈里伏波龙主的身形渐渐清晰起来······

山中不觉日长,洞居就更难分春秋。原本还满心疑虑的灵霄在咬牙坚持了个把月之后竟然也不觉得饥渴冷热,只觉通体灵力充沛,精神日渐勃发。尤为奇异的是自己那颗米粒大小的龙珠竟然与体内伏波龙主留下的大龙珠渐渐粘连一体,就好像大鹅蛋上滚了粒小康谷一样,比较起来自己的龙珠颜色便有些暗。自两颗龙珠滚到一处后,灵霄便觉催动出来教习自己要法的伏波龙主的身影就更加清晰了,自己偶然会错意,那身影竟然好似还能抖了肩膀作咳嗽状来提醒。如此便觉有些乐趣,不觉修习更为精进,竟不再念叨时日难熬来。天长日久更觉身形变化,可身上衣物也不见旧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几个节次晋升,身形容貌又有什么样的变化。洞中虽有流水,可要细细照了来看容貌之变还不如跟幻化出的影子过过招玩来得有趣呢!只是心里忽然记起好多年前自己傻乎乎地揪着人家衣衫问一个男孩“闭关都不曾换换衣裳么?”还去使劲嗅嗅看有没有什么味道,当真傻得要紧。当时他怎么答的来着,玉白的脸上微有些发紧,但还是很耐心解释“闭关也不用考虑衣衫之事,等将来你闭关便明白了。”他那时才多大?看上去不过八、九岁形貌啊。如今他也快三千岁了吧,也不知历了劫没有,成什么模样了?想来究竟没有眉目,索性甩甩脑袋,抹去这一丝杂念,又安安稳稳地投入修行之中。是以二百年时光不过如同白驹过隙,弹指一挥,眼看就到了能出洞的日子。

洞中的灵霄恍若不觉,也不理残秋在实在耐不住在洞口晃了两晃的身形,跟着影像修习完最后一节的要诀后,仍是心神笃定地静坐吐息,内中不知道演练出千百变化了。见她这幅闲人勿扰的模样,残秋欣慰之余也有些着急,这孩子如今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往修行必是看时辰的,长了一些都要讲价钱。如今他在这里晃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出来呢!毕竟两百年未见还有好些事情要做,总不能任由她在洞中不出来吧。只好解了结界,慢吞吞在洞口立着,也不好往里进,只得出声道:“哼,哼——”

只见那石上的身形动都未动丝毫。

残秋心理便有些复杂,既是高兴总算有个修行的样子了,又感叹好似少了些亲热劲,似乎生疏了。这两百年来可是没有人再脆生生绕在身边“残秋老头”“残秋爷爷”地叫他,清净之余,也有些想念灵霄待自己的那股亲热劲。原本想着这么长的日子,这孩子该飞扑过来了,谁想是眼前这样的情景!远远看去,这孩子长了不少,面容婉丽沉静又隐隐含着威势,一时间伏波龙主并之前九代龙主的影像都奔赴眼前又渐渐与灵霄的面庞重叠一处。残秋心头微动,又细看灵霄,只见她吐纳轻盈竟真有些上乘修为痕迹,衣袂轻扬,灵气精气俱是充沛。又不禁暗自点头,总算是苦修出来了。心下思量了会,少不得要开口提醒。可一时又有些犹豫,却是拿不准叫“霄儿”还是“龙主”,心头觉得这孩子与往日是不一样了。正犹豫间,却见灵霄倏忽半睁了只眼,又忙闭了,就舒展手臂做了个吐纳收势,顺势一滚,人就到了眼前。

“嘿嘿,残秋——爷爷!”灵霄笑得满脸花开,张口依然如同从前那般清脆中透着俏皮和欢喜。只是张得差不多跟自己一般高了,一头秀发乌黑透亮竟没怎么打理,就分扎了两个辫子,似乎都能拖到了脚面。身上的衣衫也是当初进洞时的颜色,不见丝毫旧损。心里也有些吃惊。虽然知晓只要修为精进,闭关期间不需饮食,衣衫亦不愁磨损。可要衣衫能够随形而变,不见旧损反更鲜亮却是少有听闻。

灵霄见残秋打量着自己,想着是还生着闭关时她懵懂无知要衣要食的气,乖乖立在跟前做自我批评,“还是残秋说得对,‘还思衣食,还闭关作甚?’——你看,霄儿放下衣食之思,闭关出来衣衫更新了哦!——师傅,霄儿表现还可以吧?”说着还探了半个身子直往残秋脸上瞅,眼里满是期待,恰如幼时。

残秋只得稍微摆了摆师傅的谱,沉了沉嗓子道,“还可!——如今出关的日子到了,出来罢!”说毕转身走了。

“不用演练一番么?”灵霄还兀自呆立。以往残秋可是要看着好好演练一番才宣布任务完成的,今日怎么这般轻松得有些草率了?

“还不快跟来!一屋子人都等着呢!”听得残秋粗声气地叫唤,灵霄赶忙追了上去。一屋子人?都有谁?娘亲肯定来了!想着灵霄不由得快了些脚步,并未觉得自己已然从扶着残秋变成了推着残秋走了。丝毫没觉察到残秋挺了挺身子,也没怎么挺住后的懊恼兼着欣慰的古怪表情,嘴角都咧到了后脖子般,傻笑着往回赶!心里也觉得奇怪,怎么一出洞,肚子就饿了,心里就空了。想要吃胭脂姨的饭菜,嗯,白芷做的也行;想要娘亲的手好好摩挲摩挲,想黄豆豆一身软软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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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看文的各位朋友,特别感谢投出推荐票的各位!泾又知道自己是个惫懒之人,不过也希望能够在大家的围观下写完这个故事。因为工作的缘故,中间断更了很长时间,其实也想过要不要就此“挥刀自宫”算了,但实在放不下,所以最近又鼓起劲头来写这个虽然不够成熟也算不上精彩的属于自己的故事。还是那句话写完就是一种成就,被围观是种幸福。因为最近一周上不了网,落下的一周后补回!再次感谢看到该段文字的各位,顺祝新春大吉!

四十九章出关

更新时间2012-1-2421:18:49字数:2575

远远就望见那熟悉的茅舍草屋上飘着袅袅的炊烟,似乎直熏到了眼,灵霄觉得有些涩还有点热。心里似乎一下子就宽慰妥帖下来,似乎这二百年的时光真的是一晃而过,而一切都未曾有丝毫改变。

不过,那小院子里除了站着那两株结了果子的桃树,还立着差不多齐整俊朗的三个身形。锦袍当风、仪容端肃、宽肩窄腰、气质不凡,远远看去,当真是玉树临风,英姿倜傥!不过,怎么看着真么眼熟呢?怎么觉得这些帅哥笑得那么傻呐?简直就是自毁形象!

正待灵霄将自己身形躲在残秋后头,不动声色地欣赏帅哥的时候,其中一个着蓝衫地早跃起而上,朝自己奔来。

灵霄看着渐渐逼近的面容,才恍然明白,那欣赏了半天的三个帅哥便是被罚禁足三百年的哥哥们!竟然已经长得这么帅了!灵霄心里既高兴又有些酸酸的羡慕。

“可算见着你啦!霄儿!”灵霄觉得身子一飘,就被一双铁臂给搂了个结实。盯着眼前不断旋转的笑如花开的脸,灵霄一面感叹怎么三哥晚成都能长得如此超凡脱俗的迷人,那另两个哥哥肯定更不得了;一面为自己怎么就未见“破茧而出”而悲叹;又一面扶住晚成那跟石头块一样的肩头,在他高兴的旋转中笑着劝道,“三哥?三哥!三哥!——头昏了,头昏了!”

可似乎不起作用。晚成高兴坏了,直搂着灵霄从云头转到院子里也不松手。灵霄只得悲愤地吼:“三哥,够了,够了!——我可两百年没吃饭啊!”

这一吼倒提醒了原本在一旁看得高兴的济东、济北,一起上来好容易劝住。灵霄这才从三哥的铜墙铁壁里解脱出来,好好喘口气,顺便送三人好一阵白眼球!

不留神,脸还被摸了一把。回头一看,却是二哥济北,正磨着刚才摸了脸的手指头,一幅风流形状,缓缓道,“虽然神情不够温柔,不过肤质还差强人意。改天给你带些我秘制的脂膏来!本就不是绝色,还不知好好保养!”

气得灵霄一时也不知如何反击。谁让她这两百年来几乎没怎么开口说话呢,牙口反应慢了许多!

一旁的济东好歹开口劝道,“好容易才得见面,就不要闹了!”

还是大哥公允厚道啊!灵霄忙恨恨地往济东跟前凑,才发现自己似乎可以看到大哥的肩膀了,哈哈!一仰头,正撞在济东的下巴底上!那蹿起的小得意,马上又飞灰湮灭了。灵霄迅速地扫过三人,再看看残秋正踱步过来的佝偻身影,比较得出自己目前的身形也就一发育不太良好的绿豆芽罢了。怨不得见惯名花名草的二哥还带着些怜悯才评了自己个“差强人意”。

不待灵霄细想,外面的动静早将屋里的人都引了出来。果然娘亲和胭脂都在,绿蒲、白芷也跟在后头。又是一番热闹,然后接进屋里,上茶上菜兼着听些人情八卦。待酒足饭饱了,灵霄才想起黄豆豆来。

“黄豆——”正要问,却又想起当日未来得及求残秋将豆豆纳入仙籍,想来应该早化成白骨了罢。便又收住了!

众人还未明白灵霄为何如此欲言又止,倒是胭脂看着灵霄病中收留黄豆豆的,明白这其中感情自然不同寻常,便有几分明白灵霄的心思。不免笑道,“咱们小龙主人是越长越大,修为也越来越深,可话怎么倒越说越短了?‘黄豆’?难不成刚才没吃饱,这会又想吃零嘴?”

“胭脂——姨——!”灵霄无奈,端了茶想掩饰下,却敌不过胭脂那戏谑的表情,只得撒娇求饶。既然已无法可想,还是不要提的好!

其实经胭脂这样怪声怪气的提醒,伺立在一旁的绿蒲、白芷倒是明白了几分。见灵霄一脸不明究竟的模样,绿蒲只好大了胆解释:“小龙主可是想找黄豆豆?今晨残秋上神打发它去东海报信,请公主殿下。谁想它传了信不思归来,想是在哪出玩呢。晚些,便就回来了。”

“当真?”灵霄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黄豆豆还活着?还能自己去东海了?它那么笨,怎么可能!除非,除非······

灵霄便拿一双牟清目扬的眼盯着残秋。只见残秋微微一笑,灵霄心里便觉这笑容很是倾城可爱!夺手拿了绿蒲手上的茶壶,亲自与残秋添了茶水奉上,笑盈盈地低声道“多谢残秋!”残秋也不答话,只打量了眼她接过茶盏来喝。

灵霄并不走,从刚才残秋老儿的打量中,她就明白师傅有话说,她这当徒弟地不能走。不会又让她再闭关几百年吧!心里正疑惑着,便听得残秋道“这两日便不拘你,待一旬后再说罢。”

是真的?灵霄几乎怀疑自己幻听!尚未回过神来,又听得残秋嘱咐道,

“也别一味玩耍闯出祸来!——每日功课——”

未待残秋说完,灵霄似不经大脑地接口道“必定认真做的!”此时才明白原来自己心底对这一旬的假期是多么的期待和珍惜啊!

残秋不是没看到灵霄那对眸子里如同火焰般的雀跃,只作不见,“那我一旬之后再来罢。”说着,跟屋里各人打了招呼便向不周山去了。走时,心头微微一叹,究竟还是个孩子啊!

残秋一走,屋子里济东、济北和晚成便觉得自在多了。不管残秋看上去有多么不起眼,说话有多么和蔼甚至可亲,这都改变不了他在龙族子孙中崇高肃穆的形象。他可是太太太······祖爷爷辈的人,他在这里,他们呼吸都觉得有压力,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就连吃饭都不敢把筷子伸远了,喝茶都不敢将茶盖子弄出响动来。他在这里,他们攒了三百年的私房话怎么讲得出来!是以,残秋一走,三人也不知道是谁开始,眉挑目示地都冲灵霄去了。可灵霄似乎还未醒过神来,只知发呆,对他们的表情视而不见。

“霄儿,走,咱们出去玩会!”晚成第一个耐不住,将暗示变成了明示,急吼吼地站起来拉了灵霄便要走。

却被胭脂拦住“哎!霄儿刚闭关出来,也该好好洗漱,换换衣衫!”说着将灵霄草草梳就的两条长辫子一挽,伸到晚成跟前,“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这样出去,还不让笑话的!”

“这——”这下晚成倒犹豫了,挠挠头,不知道改如何是好。霄儿如今大了,这样不修边幅地出去倘或让外人见了,是不大好。

灵霄低头打量了自己,很是纳闷,自己这样就很好,怎么就见不得人了呢!看着三位哥哥脸上都是难以抉择的艰难,似乎真怕跟着这样的自己出去丢人。看着胭脂一脸的坚持,又看看日头,已过午时,若让胭脂姨细细收拾好,差不多就该晚饭了,恐怕连这大门都出不去了。灵霄只好向一旁并没表态的娘亲求助,满目期待地望过去,“我们就在蓦山逛逛,一会就回来了!”

岑青知晓四人打小就爱一块儿凑,如今多年不见肯定想要一处说说话。也知道自打三个侄儿解了禁足令后,若无事务,每日必得早归东海的。看看这时辰也不早了,怪不得着急拉着去说贴心话。再看看灵霄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哪里有不肯的。便点了头,劝胭脂“让他们去罢,你也正好乘这空挡给霄儿备下些像样的衣衫。”又来嘱咐灵霄等人“不许远了,也不许闹出乱子来。早去早回!”

四人欢欢喜喜地齐声恭敬答应了,一溜烟便出了小院。

五十章有女初长成之一

更新时间2012-1-2519:21:48字数:2231

蓦山南麓,半山腰上也不知何人何时搭了个简陋的茅草亭,倒可以坐一坐。见左右无甚美景,按理无人来;四下空荡也无甚遮挡阻碍,倘或有人也能及早防备。眉目相视,彼此中意,四人便从云头上落了下来。

济东捡着一方干净的石凳,用手虚抚了抚,去了尘土,让灵霄坐了。自己则就着最近的一方石凳坐下,看都没多看一眼。济北着一身玉白的袍子,上面描龙画花地甚是精美,本自又分外爱好,哪里肯坐,只依着灵霄身旁的亭柱略靠了靠。晚成却索性随手移了方石凳到灵霄身旁,紧靠着就坐了。挤得灵霄不得已收了胳膊腿,却不想晚成却毫不客气地宽肩长腿紧跟着贴过来。灵霄没办法,只得让他这么紧挨着,隐隐还能觉察到那挨着的膝盖侧传来些许热气。本想让他退开些,可看着那张笑得没遮拦的脸,灵霄实在开不了口。唉,谁叫三哥就这样的脾气呢!

究竟济北看不下去了,“三弟,你能不能别这么笑了。虽说三百年不见,就她这样的,也不值当你跟犯花痴一般罢!——咱东海随便挑一个都胜过她百倍!”

灵霄恍若不闻,只举目望风景。二哥说话虽不好听,总比三哥就这样傻看傻笑下去强啊。

晚成总算收敛起一幅傻呆模样,俨然又是一大好青年形状,侧着脸瞪了眼济北,很是为灵霄抱不平“哪里随便挑一个都胜过霄儿?!我虽然没你熟悉东海里的姐姐妹妹们,不过大概都认识,我看顶多有十个能胜过霄儿便不错啦!”

一时,听到的三人都笑!

灵霄撑住笑意问一脸茫然的晚成,“三哥,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晚成这才恍然明白,有些不好意思“才刚二哥浑说,我不过是驳他的嘴······”

“二哥那样说谁也不会当真,倒是你说得如此精准,却不好说是假的了。”灵霄笑着分析,转头又满脸疑惑和委屈地问大哥济东,“我当真算不得好看么?”

“好看不好看,哪里有个定论!人人眼里看到的心里认为的都不同,我便觉得霄儿很好!再说霄儿希望自己跟别人在容色上争个高低么?”一席话说得灵霄心里安慰了大半,又让济东一只大手在脑袋上揉了揉,本就蓬乱的头发更见零落,看着就更似山野里尚未长开的小丫头,哪里还能想着与那些神女仙姬们比。

济北也忍不住,用手指叩了叩灵霄的额头,“小丫头!”一脸的宠溺,真真让灵霄受宠若惊。这时心底才腾起一团暖意,浓浓地弥漫开来。三百年未见的隔膜与生疏,在这一瞬间散去。不觉就有些眼涩,灵霄借着避开二哥的手指,偷偷低头眨了眨眼眸,这才抬起头来,灿然一笑“在哥哥们跟前,我本就是小丫头!”

三人听了,又是一笑,心头也觉得暖意溶溶。叫叫嚷嚷地又提起了少时的狼狈尴尬事,彼此戏谑一番。

济东见天色不早,便止了笑,招呼着“好了,好了,说要紧的吧!”

灵霄听了,心知哥哥们比自己早些出来,怕又探知到什么紧要事,便也肃了笑容,静静地坐着且待下文。

济北、晚成也停了下来,三人彼此看了一回,还是济东开口。“霄儿可知帝孙也出关了?”

灵霄不语,只扇了扇眼睫,作不知状,待着下文。

济东面容略有些愁虑,一双浓长的眉便不似刚才舒展飘逸,“我们三人被禁足以来虽不能出东海,可往来朋友里也能得些消息。如今帝孙可是到‘大成之境’了,——”语未毕,济东看了看眼前似懵懂不知的灵霄,不由得轻轻叹息“唉,霄儿你······”语气中大有忧心。

“哼!不过是传言!哪里信得那许多!”晚成颇不耐烦济东作此愁态,遂出声打断。引得济东一道凌厉目光直射过来,却又被济北从中截住,“三弟虽说话莽撞,不过并非无理。想仙界十来代下来,吵吵嚷嚷说修成‘大成之境’的不知凡几,但真正数得上的又有多少?!如今天帝实在着紧帝孙,势必严加督促,他修行必然不凡,这断没错。可要至‘大成之境’谈何容易,恐怕只能骗骗那些没有根底,亦不知晓何为‘大成’的无知小仙罢了。大哥何必就此就有了忧心?岂不是耽误以后大事!”

济北说着,突然身形暴起,虚弹一指化作凄厉箭势竟冲着近旁正傻呆着听的灵霄去了!

济东、晚成不由得抢步上来,想拉开浑然不动的灵霄,可哪里来得及。三人本就济北最近,他又使出了七分真气,只见一道白光早袭到灵霄头上!二人不禁惊骇出声。只觉眼前晃过一片轻盈柔黄的衣衫,便都往地上抢去。可地上却空无痕迹,头顶却响起了灵霄脆生生含着些恼恨的声音,“二哥!”

转回头一看,灵霄正立在茅亭的栏杆上,眼珠子瞪得圆溜溜地,一脸的不高兴。那细竹竿做得栏杆早已被风雨日晒地给弄得脆朽了,根本吃不住力,可灵霄却稳稳地立在上头,并不见狼狈之色。

济东心里很是诧异,济北出招时就在霄儿身旁,真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的,霄儿却能够从容躲过,并跃出一丈之外,自己却只能抢近一步却还来不及,想来闭关修行真是大有精进。再一看济北,一脸当然如此的模样。便也不着急,施施然回石凳上坐了。只有晚成着急奔过去问长问短。

“没事,三哥,真没事。——就是有点受惊吓!”灵霄任由晚成将自己转个圈来查看后,便凑到济北跟前,不经意间一夺手,就将济北怀里的一样东西掏了出来,闪身至济东身后。这才展开手里的东西,原是济北惯用的白玉做得扇子。她知道这东西虽没什么来历,却是济北打小用顺了手的。闲暇用来作风流态,打架的时候还能作兵器,时刻也不怎么离身,心爱得紧。

仗着有撑腰的,灵霄趴在济东肩头得意地摇着玉扇,“嘿嘿,这好东西就归我啰!”

济北依然一副风流样,看也不多看这边一眼,只当看风景。济东却从他那微微有些发红的耳尖知晓,济北才刚不是不想挡住灵霄这探怀取物的手爪,而是不能也。现在只能装出一副不在乎的形状,免得让人笑话了去。

晚成也在一旁“嘿嘿”傻乐,也早看出了端倪。

灵霄见逗不动济北,便将玉扇冲济北一掷,挨坐在济东旁,“大哥,咱们不理他!——接着说吧!”

五十一章有女初长成之二

更新时间2012-1-2620:51:32字数:2503

济东爱昵地笑了笑,“咱们霄儿修为也不错,哥哥们自然就放心了!”

灵霄呆了呆,原来在哥哥们眼里,她还真是有些扶不上墙啊!那刚才二哥突然出手不就是想试探试探自己?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嘿嘿,是有些长进!不过残秋这回还没有验看,我也不知到了什么程度。”

“残秋都放了你一旬的假,肯定是满意的了。”晚成在一旁接话,他生性直爽,又极心爱这个妹妹,因而便毫不犹豫地都往好处想。

济北收好玉扇,轻哼道,“这一旬哪里是放假!算算应是要让灵霄参加天宫夜宴后再做打算罢了。”

“天宫夜宴?!”灵霄有些吃惊。

济北因还有些气恼,又作看风景状不开口,只当没见灵霄一幅欲知后事的渴求状。晚成倒是想说,可他自己也不大清楚。二人便齐刷刷将眼睛盯住济东。济东也无奈地微微摇头,详情亦不知。

灵霄只好从济东肩头挪出几步,拽了济北的衣袖,正要摇晃,不想却被济北像掸灰尘一样掸开了去。

“快说吧,时辰不早了!”济东见此只得来打个圆场。

济北这才将面容略微肃了肃,沉声道,“近日天宫正在筹备一次晚宴,看各处物件的挑拨,想是规模不小。四处打听下来,这又非寿辰亦不近大节庆或办大祭祀,想来很可能是天帝是想借此将帝孙正式推出台面,为他接手天宫事务铺路了。”

灵霄听了心里也是一惊,天帝既然肯将帝孙推出台面,不再遮掩,想来帝孙必有能当大任的本事了。她虽无心争斗,无奈身份摆在那里,由不得她想或者不想。这样,龙族又当如何?是继续雪藏她,还是也让她到台面上,开始真正司掌龙主权利?这必定得好好计较一番。怪不得残秋既不查看修行,又无心布置新功课,想是忙乎这事去了。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以后多盯一盯,好歹也得弄清楚帝孙的脾性想法。若真到了狭路相逢的时候,哪里是能光动嘴皮讲道理的!怕他作甚!”

看晚成一脸不以为然,济北哂笑道,“咱们龙族的兵练好了?四海八荒的兵力,霄儿凭着龙主的身份一声令下就能云从影集、令不再发?!‘狭路相逢’?手中无兵、身后无势,能靠什么与人家‘狭路相逢’!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倘若这仙界人心都被天帝收买了去,到时候你就是想跟他讲讲道理都没有机会!不要忘了,当年伏坤龙主是怎么让他给困束手脚的,否则怎能让那毒虺占了便宜。”

晚成听了脸上便有挂不住,却有道理,不好再驳他。

灵霄听提及当年事,她只知个模糊的大概,个中缘由如何却不清楚。但见济北一脸肃然,也不好再问。只心中暗自记下,想着再去问问残秋,想必会更清楚些。

济东见二人走了个两端,自己便也沉声说出自己的思量,“既然人家要如此下棋,我们小心应对就是了。天帝着急推帝孙出来揽人心占地盘,未必我龙族就不能让霄儿坐稳这龙主的位,守住龙主的势。霄儿如今也算底子打好了,日后修行和俗务便都兼顾着些,也没有不成的。只是辛苦些罢了。如今天帝身康体健、春秋正好,不至于这么早就计划着传位。不过是要历练历练帝孙罢了。”

一席话说得三人皆点头认同。下棋的双方各自确实有各自的主意,可这主意能不能行,也得看对手的应对。应对得当,也能后发制人,何必争一时之快。

济东见大家神色渐松,便道,“好了,我们本是来告知霄儿此事,让她有个准备。如今看来残秋与四海龙爷爷们必定也在商议应对,定能有妥当之法。我们就不要自寻烦恼了。”转过头又对灵霄道,“霄儿也不必担忧,我们自会多方打听此事。既然天宫大宴宾客,不日请柬必到东海,到时我们都去的。必定护你周全,不让你受半分委屈。”此话一出,济北、晚成都点了点头。

济北还好心地提醒,“你这几天就赶紧把自己收拾干净些,免得到时因为自惭形秽而哭鼻子。那我们可是无能为力。”

灵霄被他说得哭笑不得,正不知如何回嘴,晚成却又十分认真地补充“是哦,你这个样子实在——我明日让人送些珠宝来,女孩子到底该打扮打扮。”

灵霄气得直跺脚。不过她几乎没出过门,外面神女仙姬们如何天姿国色、装扮出众她浑然不知。但还记得那日回东海给外公祝寿,虽没留意那些神女仙姬们的模样,可满身满头的珠翠的的确确让人睁不开眼。就是那日在桃林结下梁子的小月娘,那也是柔美可人,满身绫罗纹绣也是很静美的。再看看自己,一间衣衫穿了二百年,满头找不出点金银色。怨不得始终站在自己身后的晚成,也看不下去了。因为心中到底气馁,只能不满意的哼了两哼。

可没有人在意。那三人早各自上了云头,只晚成还笑着挥手,济北早一步跑了,济东嘱咐了句“回去跟姑姑说一声我们回去了!”也去了。

灵霄看着三人都走没影了,方讪讪地准备回去。却听得后头响起一个如同被捏着脖子说话的干涩又仿佛很激动的声音“霄、霄——儿!”

灵霄心头一阵乱跳,刚转过身来,便被一大团毛茸茸地东西给压个半倒。灵霄就这样搂着和被搂着,半眯缝着眼,就着夕阳扫到身上的余温,十分的享受。倒是怀里的那个东西着急了,推了推灵霄,很是埋怨“你,你都不看看是谁?”

灵霄灿然一笑,顺手用力拍了拍眼前长大已经半人高的黄豆豆的脑袋,“谁还有你这嗓子?有你这触感啊!”

黄豆豆一面张开一边翅膀半搂着灵霄,半跳着脚跟着她走,一边哑着嗓子道“你,你,你都没跟我说一声就不见了,我以为都见、见不到你了!”

“知道了,下次有时间我肯定先跟你说一声。”灵霄好脾气地哄着。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也是神仙了?——可是,不能化成人形。残秋划了个仙籍给我,不过因为不是自己修炼成仙的,就化不了人形。不过这样也好,我能说话,能陪着霄儿就好。”说着似乎自己都感动了,柔柔地将长脖子靠了过来。

可灵霄并不领情,随意拍了拍伸过来的脑袋,“哈,还有能吃能睡能玩吧!”

“嘎嘎!还有,绿蒲和白芷的一个什么君会偷偷来,总爱站你窗前发呆。还有哦,前不久还有一个人来,不过不知道是谁。我问绿蒲她们,她们竟然都没有发觉,还说我做梦了。我怎么会做梦呢?这二百来年,我就只梦过一次你,还有一次梦过那两只笨野鸭。它们虽然粗笨了点,其实心肠很好。唉,都快两百年了,不知道托生成什么了。不过我嘱咐过它们,无论来世如何,总要好好修行争取早日得道成仙,再来相会。”

“嗯,黄豆豆,我发现你现在挺有思想!”

“嘎——嘿,那、那是!也不看看我打小跟谁混,是不?!”

“马屁功夫见长啊,你!”

······

就这样,一人一鹤,勉强算是勾肩搭背地拖着夕阳画的长长的影子,渐行渐远,没入这暮色渐浓的山岚晚风之中。

五十二章有女初长成之三

更新时间2012-1-2713:31:37字数:2503

晚上一顿丰富的晚餐,自不必提。饭后,又跟娘亲、胭脂并绿蒲等一阵闲话。原来这二百年来,娘亲和胭脂差不多一半时间在蓦山,一半在东海。外公伏波龙王的身体早已调养无碍,就连娘亲龙珠上的毒气都尽去了,已然不需再居门前那汪幽深寒潭。当然,无事住一住,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绿蒲、白芷都很能干,持家有道,将黄豆豆养得油光水滑。

不觉到了人定之时,芩青到底心疼女儿困倦,便让绿蒲、白芷备热水让灵霄洗浴。又担心绿蒲等年纪小,凑到一起胡闹不睡,又认真嘱咐了几句不可再嬉闹,直说得绿蒲、白芷二人垂首领命,这才带着胭脂自去幽潭底歇息。

临走,胭脂拉着灵霄的手拍了两拍,“明早再来与你试新衣裳。”又见灵霄满头乱发,拉了发辫叹道,“这头发也明早来替你收拾罢,唉,也该好好学学梳妆了!”

灵霄怕胭脂一时起了兴头,便挽着胭脂和娘亲的手,直送到院门口的幽潭边上,口中胡乱敷衍着“学,我明早就好好学!您就放心吧!——娘亲、胭脂姨,你们好好歇息!”

“你这孩子······”胭脂轻嗔,“罢了,快去沐浴吧!”与芩青相视一笑,一晃身形便倏忽入了潭里。

灵霄这才觉得浑身有些腻着难受。虽说闭关修行,元神不断增益而肉身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不觉污秽亦不觉饥渴。可想着热汤洗浴的舒爽劲,灵霄就觉得周身污秽,心急不已。疾步就往厨下去,可发现厨下空荡荡地,仅是灶膛里还烧着火,哪里有洗浴的动静!正纳罕,绿蒲、白芷二人都忙乎好一阵了,怎么连水都没烧好,澡盆都不摆上。就听得白芷在院门口寻自己的轻唤声。

“怎么了?”灵霄探了出去。

见灵霄从厨下闪身而出,白芷笑着迎上来,“正要请小龙主去沐浴呢!”

灵霄一头雾水,“我方才见厨下并未准备好——”

白芷眨巴了下澄澈地大眼睛,似乎不解灵霄的话,忽而才抿嘴一笑,眼里竟透出一丝狡黠,“请小龙主跟我来!”声音似乎都有藏不住的雀跃。

穿堂入室,见白芷竟引向的是自己的房间,灵霄心底更是猜不出这两人弄的什么把戏。怨不得娘亲走时那么叮嘱不许胡闹呢,想来这两位姐姐惯常玩闹?!说实话,打今天回来,她真还没有进自己的房间呢。进了房门一看,一应摆设如同从前,并未有什么不同啊。只是绿蒲笑盈盈地立在近门的墙壁口,原本摆在墙角的两盆花草被挪到了另一侧。

白芷见灵霄似尚未看明白,索性就着墙一推,“哗——!”顿时现出一间小室来。原这墙被打通,做成了推拉的门。装饰甚精巧,竟然与墙体浑然一体看不出来。

“这是?”灵霄一时愕然。

白芷与绿蒲早拥了灵霄进来,一人一句地交代了缘由。“小龙主还看不出么!前一阵听说你快回来了,我俩高兴得跟什么似地,便商量搭建间专用的漱洗房当做贺礼。”

“好在这房间后面尚有些空隙,我们就着这面墙搭了间小房。这后面地势高些,排水出来也方便,做漱洗房再合适不过了。”

灵霄在她们说话间,早将房里布置打量了个遍。确实并不大,约莫八九平米的样子。不过朝东开有透气的大窗,也不显得闷。一侧摆着木架面盆,另一侧则是簇新的马桶,之间还用珠帘和轻绯色软纱帘作了隔断,更添了甜美柔媚的女儿气息,所以也不显得简陋。正中却是一个大木澡盆,正袅袅地冒着温润的雾气。

其实灵霄很早便想有个比较私密的个人洗浴空间,毕竟人间生活三十年,早习惯了相对独立和自由的洗浴空间。无奈刚来碰上如此的大变大劫,哪里来得及提。也好在似乎也只她一个人需要在这里洗浴,还是小豆丁的时候是胭脂姨和娘亲就着厨下暖和、取水方便,又怕她受凉,便总在厨下帮她洗白白。大了些,灵霄也懒得抬水搬澡盆的折腾,左右无什么人在,便将厨下两边门一关,也就凑合洗洗。只是每次似乎都很匆忙,虽然知道无人来,但也不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完全放松下来。偶尔在心底会想,倘若有个专门的洗浴间,不需要太大、太华丽,可以让她惬意而自在地享受这样的水润时光便够了,那会多好!不想这个心底里小小的期待,竟然变成了现实就摆在眼前,灵霄一时真欢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直拉着两人的手道谢,“两位姐姐想得真是太周到了!”

二人见灵霄真心喜欢,心下也是高兴,不过脸上笑容却又带着收敛。手上却是拉了灵霄穿过两道帘子到了澡盆前。绿蒲帮着灵霄解发松辫,白芷帮着摆放进澡盆的上下的小梯凳,还一面解释“知道小龙主不大用这个,不过胭脂姑姑嘱咐了,龙主如今大了,也该注意些这些举止细节。”又怕灵霄不用,又像是劝“就多走两步,并不麻烦!”

灵霄此时心里正高兴,反正又不用她去搬去洗,又见白芷笑得可亲,便就乖乖地点了点头!白芷便兴高采烈地在一旁摆浴盐、毛巾、茶水等物。忙乱得俨然似贵妃洗浴一般。灵霄看得也呆了,平日洗浴便是一块抹布似的浴巾罢了,哪里有这么精细准备的。一时没提防,便觉心口一凉,原来绿蒲已经散开她胡乱束的辫子,头发披散下来却已触及踝骨,此时正解开了她上衣的衣扣,正要往下剥呢。

初闭关时正是初夏,如今出来也逢夏日。山中虽然凉爽,却也仅着单衫,里面就是一件薄薄的小肚兜兜了,可不觉得有些凉意。灵霄赶忙拉扯着衣衫,干笑道,“呵呵,就不劳烦两位姐姐了。我自己来就是!”说着便只斜侧着身子望着二人,并不脱衣衫。

白芷倒是一愣,以为哪里逆了她的意思,不免有些着急,“龙主?······”却见绿蒲朝自己微微摇了摇首,便也收住了问,呆在那里,不知怎么办好。

绿蒲才刚脱去外衫的时候,不经意却瞅见灵霄胸前小小的隆起,又见她这番扭捏模样,便猜想灵霄是因自己身形变化,不大好意思让人瞧见罢了。哪个女儿家没有这样的羞怯时候呢!便止住白芷的问询,将备好的一套内衣、中衣放在一旁,答应道“那就请龙主自便了。”又指着浴盆一头一只盖得严实的木桶,“这里是备用的热水,我们就去外面候着了!”

灵霄自然高兴,想着自己定会泡得久些,不好让她两人在外苦等,便道“今们也累了,收拾了自去歇息吧。我自会打理,这里明日再来收拾就是。”

白芷此时大致也猜明白了几分,与绿蒲两人彼此望了望,都颔首答应了,乖觉地带门出去。灵霄直听得外面房间的门都关上了,这才脱了衣衫,将自己泡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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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章有女初长成之四

更新时间2012-1-2810:03:35字数:2340

其实她并不是因身形的发育而害羞,只是并不习惯裸体示人而已。还记得她在刚工作不久有次出差去西北。天太冷,酒店暖气不足,热水又不够滚热,不能够在房间里洗浴,只能去酒店提供的公共洗澡间沐浴。谁知到了洗澡间才发现,换衣间没有任何阻隔,完全开放的,她就脱衣服就脱了半个多小时,实在是不习惯如此的‘赤裸相见’。最后,要不是看澡堂的大妈关切地来问她,让她不好意思拖延了,估计这衣服还脱不下来。谁知到进了洗澡间,里面更是满眼的白花花的人影,好容易找了个角落,竟然还挤过来一个带着四五岁大的男孩子来洗澡的大婶。看着那小男孩老成的打量似的眼神,她来不及冲干净身上的泡沫落荒而逃。因这体验太过深刻,此后,她不再肯去公共浴室,就连泡温泉、洗桑拿,若没有独立空间,死也不肯去的。没想这样的心理阴影也带到仙界来了。

热水渐渐将身体泡得酥软,刚才的一丝介意早就散去,剩下的只有温热、自在与快慰!

觉得泡得头皮发麻、皮肤微微发红了,灵霄才用浴盐细细地搓着胳膊腿,嘴里偶尔还哼唧些自编的小调“上搓搓、下搓搓,左搓搓、右也搓搓,横搓搓、竖搓搓,这也搓搓、那也搓搓!呵呵······”无聊至极,也惬意至极!

东窗是轩窗,只从下方微微撑了手掌宽的缝透气,却吹了一丝风进来,弄得浅绯色的纱帘轻盈摆动,看着很有些妩媚绮靡。灵霄却觉得有些凉意,便起身到浴盆的另一头去够那桶热水。浴盆并不很长,却有些深,站起来,水能没到上腰,盆沿却更高了,差不多到了胸口。探腰去够桶是没可能了。灵霄比划了下,便放弃了,要是压坏了那两颗小核桃似地胸部就不好了。虽然不奢求**细腰,总要图个自然健康吧。又不想出去提,弄得满地水汪汪地,让屋子潮了,多不好。虽然残秋常教导,日常生活不要用法力仙术,可偶尔小用也应无碍罢。如此想着,灵霄便又惬意地躺坐在桶内的小阶上,意念微微一动,那木桶便稳稳飞移至浴盆之上,慢移开盖子,均匀地往浴盆里倾倒着热水。灵霄觉得温度差不多了,那木桶盖好盖,又稳稳地落在了原处。灵霄又往里撒了些白芷备的干花干草,一面拍着水面上漂着的玩,一面又揉搓着长发,简直没有结束的意思。

直泡到热水费尽,遍体通泰,灵霄才肯出来。待穿肚兜兜的时候,想着这样的内衣不利于开始发育的柔软胸部,打算着得自己摸索着做几件合适的胸衣才好。胡乱擦了头发,灵霄将东窗完全打开,反正没人,透气要紧,她才不希望她梦寐以求的小澡房没用几天就一股潮湿霉菌味。似眼角飞过一点黑影,定睛一看原是只草蚊。看来得在这里装层纱窗,否则蚊虫多了,自己洗澡岂不成了蚊虫的盛宴。

待灵霄出了洗漱间,在妆台前坐下,推开前面的窗,看着满天斗大的繁星,听着蓦山里各色鸟虫的啼鸣,才觉得蓦山的夜色是这么的浓,这么的真,又是这么的美。洞中二百年光阴虽快,少的却是这种真切感啊。灵霄一面用桃木篦子慢慢地理着长发,一面望着窗外出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在想什么。也许,什么都没看,什么也都没想;也许,什么都看,什么也都想了想。不觉手中的湿发转眼间就干了,灵霄兀自觉得尚未发够呆,想够事。看来真是修为长了,体内灵气充盈,就连头发都比往日干得快了许多倍。灵霄这么想着,也就轻掩了窗,拉了薄被睡了。窗缝窜进一阵清风,带着花落草香的味道,她却没理会了。

灵霄觉得鼻头痒痒地,却又挠不到,心里益发急起来,眼便睁开了。黄豆豆那张带着些顽皮又有些期待的脸拉扯着满室的乳白天光就灌了满眼。时辰不晚,也并不早了。灵霄伸了伸胳膊,坐起身,瞪着它。

“黄豆豆,你真是恶习难改!”可灵霄并不生气,话中似还有丝宠溺。

以往就她跟黄豆豆二人在这蓦山的时候,黄豆豆晚上总是在厨下就寝,然后夜半或走门或钻窗地就转至她的床头。就算是关了门窗,它都能有本事弄开,当然有些动静,但灵霄瞧着它那一脸执着劲,也不忍心推了它出去,就装着不知道就算了。每天早上睁眼就见一团茸毛,早就习惯了。也因为这样,搞得她对夜半里莫名的声响都很免疫,翻个身就能接着睡。

“呃——”黄豆豆翻了翻眼皮,反正一脸茸毛蓬松得很高,天生一副厚脸皮啊。对灵霄的指责并不以为意,还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白“这次我是敲了门哦!”一副“你自己没听到,门又不栓,怨得了我么!”的理直气壮的模样。发现窗户并未未关严,进而数落道“你看你,又不关窗,难不成是给我留着窗呐!我可不像以前了,嘿嘿,绿蒲给我做的小床也很舒服呢,······”说着,就踱到窗口,翅膀轻轻一点,就将虚掩的窗推开,晨光泄了满室还带着清新的花草芬芳。

灵霄正整理着衣衫,看左右并无备好的衣物,以前的断穿不上了,索性就着了中衣下床,去书案角倒了杯水,正要喝。却听得黄豆豆尖着嗓子,极讶异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灵霄端着杯子回首看黄豆豆正傻愣在窗前,一扇翅膀还保持着推窗的姿势。“又撑着哪里了么?”灵霄很是疑惑,都有仙籍了,怎么还这么笨手笨脚。不由得过去看看。

“别动——”不想却让黄豆豆轻声却又坚决地制止,然后见它煞有介事地伸长脖子着力嗅了嗅,才低声而笃定道,“嗯,是他,他又来了!”

灵霄想起昨天黄豆豆的话,也很好奇,便也探了头去嗅一嗅,却觉一阵晨风拂过脸庞,分外轻柔缱绻,却没有什么其他异常气息。待尘住风消,似乎带着些淡淡冷冷的桃花露的气息。可一夜冷风乱转,带了北山山坞里的桃花冷露的味道也并不出奇啊。于是一脸疑惑地看向黄豆豆。

“你没闻到?”黄豆豆见了灵霄的表情,小小惊讶中满是遗憾“被才刚那阵风给吹散了!”神情中是天生的自信。灵霄只好点点头,希望能息事宁“鹤”。这蓦山本就少有人来,当并无异常。就算有异,在她的窗户口,她还能不发觉么?还当她这龙主是白担的虚名呢?!这点自信,灵霄还是有的。唉,就让黄豆豆高兴高兴呗,若又说它没睡醒错觉了,还不又闹腾一阵。她可不傻,就算是有力气也不带这么用的。再说,今日她可还有事忙呢。

五十五章鲛衣初着

更新时间2012-1-299:37:29字数:2351

外面传来绿蒲白芷的问安声,却是娘亲和胭脂都来了。灵霄便拉着黄豆豆迎了出去。刚出了门,就撞见胭脂捧了一块锦布包的包裹过来。

胭脂见灵霄一头长发就简单束垂在后头,一身白色中衣,皱巴巴地挂在身上,胸前微微有些起伏。确确是长成少女了,虽尚未长成,却也难掩美质。粗看去,修眉星目,堆得好滑脂的白玉鼻,口唇娇小艳红又不失丰厚,水滴尖似地下颌却不显得过分狭小。再配上周身的沉稳朗健和嘴角眉梢的机敏活泼,既含大威又具童真,真真是让人心爱。假以时日,恐怕这四海八荒的神女仙姬们,没一个能够及得上的。

因心中高兴,脸上便带出了笑意,“还以为霄儿还要再睡会呢,没想却早起了。究竟是来迟一步。”

灵霄听了便拿眼睛盯黄豆豆,要不是这个罪魁,她大概还在睡吧。口中却笑“哪里是迟了,不过是我心里太欢喜,便不好睡。——不知道胭脂姨给我做了怎样好看的衣衫呢!”说着便接过包袱,抬眼往后望了望,见娘亲并未跟来,想是先去厨下备她喜欢的点心了,便亲亲热热地挽了胭脂的手往屋里让去。

一共四套夏衫,都是捡的清浅凉爽的颜色,烟紫浅碧轻红,摆出来看得灵霄眼神都有些直。先不必说胭脂剪裁的样式别致大方,上面的针线绣纹精细传神,光看这许多柔嫩清新的颜色,就都是难得的。触手都有些微清凉之感,却又不失丝滑沉坠之质感,并不过分轻荡了去。灵霄也爱这样的雅致简洁,只在心里直赞叹,也不知道胭脂是哪里寻来的这样衣料,更难得染了这样巧的颜色。却不想更让她咋舌的却是在后头。

这时芩青也走了来,屋子里一时显得有些挤,又见黄豆豆探头探脑地添乱,就寻了个由头打发它去办。这边胭脂只留出一套烟紫的备灵霄今日穿,便将其他三套摆放进了壁角的衣柜,道了声要去厨下看看也退了出去,留下母女二人说话。

灵霄以为娘亲又要搂着她一顿摩挲,便乖乖地往芩青跟前凑。谁知到芩青只伸手替她理了理随意束在后头的发,轻轻地叹了一声,“你呀······”就松了手。弄得灵霄正热切着期待抚摸的皮肤全起了皱,浑身不得劲。也弄不明白这一声“你呀”后头省略的是什么个意思。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娘亲背过身去的背影,却不理会她要去包裹里取什么出来。兀自在心头愤恨。哼,这么年轻窈窕的身形,哪里是能当娘的!勉强做个姐姐都差不多了。估计是以前见她幼小,才激发出几分母性来,好好地关爱了她几百年。如今她都长得快跟自己差不多高了,哪里还能有做母亲的自觉呢!唉,她不过是娘亲少不更事,偶落人间的意外产物,不能奢望太高啊。转而又想起自昨日归来,芩青都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对她似乎都还不如胭脂姨来得心细。心里就有了几分将才刚心里胡乱思想的当真,不觉就有些失落和沉重,进而似乎有点想哭。心里却还在想,也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个“娘亲”在心底就这么重要了!

灵霄正在那里胡天胡地、信马由缰地瞎想,却不想她腹诽多时的亲亲娘亲,正一脸神秘又热情地冲自己晃悠着一件绚丽的小可爱。样式大概可参考中学生发育期用的近似bra的小背心,但做工确是性感夺目了许多,要系到脖子上的带子竟然是用的超炫的亮粉色,似乎唯恐让人忽视了一般。

灵霄瞬息变幻的表情和最后哭笑不得的神色,让芩青也很疑惑。索性将包裹里余下的三件小衣都一一拿出来展看,并加上自己真切的介绍。灵霄见那三件一件更甚一件地性感惑人,简直就有了‘痛不欲生’之感。穿这样的小衣,外衫又是那样的朦胧可视,这不是公开展览了么!天底下,哪里有亲娘给女儿备这样的衣物的?!青楼女子都还要胆子大脸皮厚的才敢这么穿呢!

见灵霄似不太敢抬眼看,芩青一副了然的模样,柔声劝道,“霄儿都长成大姑娘了,跟娘亲有什么害羞的。”又将几件小衣往灵霄手里送,“这几件小衣还是我和胭脂做了好一阵才做好的,你摸摸看!——选的都是从鲛人那里换来的上好的鲛衣。”见灵霄不明白,便又解释道,“在远海之中,还有一族,人身而鱼尾,体型健美性格温和,不属三界,只倒与我龙族交好。鲛人成年时会褪下一层鱼形外壳,取里面薄如轻纱的一层透明胶质,经过加工,则可制衣。其实也不知道叫什么,因是出自鲛人身,又用来制衣,便都称这东西叫鲛衣了。这鲛衣能避水,能透气,还有很好伸缩弹性,冬暖而夏凉。用来作小衣是最合适不过。只是制取极难,很不易得。”说着又将几件小衣一一铺开在床铺上,示意灵霄去摸一摸。“这几件啊,就耗尽我这么些年的积攒下的鲛衣了!”

听得娘亲说得这么不凡,灵霄便忍不住取了一件细细看来。原来那花花绿绿的牡丹芍药、飞柳黄莺、鱼戏莲叶的图案却是绣在一层几近透明的软罗纱上,而这罗纱底下便是一层肉色胶质似的东西,便就是那鲛衣了。侧面则是用排小蝴蝶扣咬合住的,扣眼还多做了一排,还能够调整。上面则跟肚兜一样却是绕脖子的。做得甚精致,除了怕外衫太透视,泄了这满怀春光,她倒也挑不出什么不好来。

见芩青正灼灼地看着自己,期待自己表态,只好,先点头表示欣喜之余,又婉转地表示担忧“只是,只是外衫的颜色太浅,怕压不住······”

芩青这时才明白灵霄扭捏半天的缘由,不由得一笑,“傻孩子,这个看着浅透,其实并不能看过去。”说着拿了胭脂备在一旁的紫色浅衫来比划,拉过一面来盖在小衣上,果真不透不漏,看着依然是浅浅烟紫色。灵霄这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怪不得小衣敢做如此娇艳,感情是无后顾之忧啊。

“呵呵,霄儿不知道嘛!还以为娘亲要让霄儿去行美人计呢!”

“真是!”芩青作势要拍她一下,却见灵霄缩了脖子乖兮兮地迎着,一副老实巴交的小可怜样。那手落下来就成了搂,好一顿上下摩挲抚慰。这下让灵霄皱巴的皮肤又都舒展开来,觉得舒服得不得了。

亲昵一阵,芩青见她头发实在乱,自己又不擅长梳头,只好叫了胭脂进来。本来是要好好梳个头的,却让灵霄左右磨蹭、请求,将好容易留长的发又剪短了些。灵霄直嚷着要剪短到腰,苦于一人势单,只能忍耐留到了小上。胭脂用心梳了个双环分髻头,配了些小巧珠花,与一身衣衫倒也搭配。

五十六章承情应邀之一

更新时间2012-1-3013:28:39字数:2215

吃了早饭,芩青带着胭脂又往东海去了。灵霄见左右无事,便叫了绿蒲和白芷去装小澡房的纱窗。自己跟着忙了会,就让黄豆豆引逗到外头跟它扑蝴蝶辇蚂蚱玩了。

正在兴头上,黄豆豆却迎着风呆了一呆,硬生生放跑了只巴掌大小的玉蝴蝶。那可是极品啊,逮住玩耍一阵再放也好嘛。灵霄不免有些惋惜。没曾想黄豆豆却一跳三步地奔到小澡房的东窗下,伸长脖子跟绿蒲、白芷两个报告,“喂——,那个很漂亮的,又来了!”

灵霄看着黄豆豆屁颠颠的身影,心道,看来黄豆豆心里不仅仅只是有她一个人了。嗯,这二百来年,看来这两位神仙姐姐也算老实本分,并没有因为黄豆豆贪吃、懒惰又笨而对它有些许不好。否则以黄豆豆那强烈的自尊自爱的心和那贵族式的挑剔劲,又怎么会亲近她们。正要想“那个很漂亮的”究竟是说谁,就觉身后一阵香风袭来。

回头一看,云头上落下一队人来。前后各好几名盛装的仙姬簇拥着中心一人。只能见到紫袍轻扬,却看不真切。

灵霄正纳罕,这是什么人,怎么没有蓦山老枯松的陪伴就这样冒然来了!因在洞中闭关,自在惯了,此时也一时想不起要以礼相待的礼节来。尚兀自半卧在草丛里,看着一队人渐行渐近。这队人也很奇怪,到了人家的地盘只管走得坦荡大方,却也不通报名讳。灵霄自然也想不起要问问,甚至心里以为是路过的什么仙,看着风景好下来歇歇脚的,说不定转眼就上了云头又走了。问那么多作甚。

那一队人却恰恰好在灵霄跟前处停了。彩衣纷飞的仙姬们那描画得十分精致的脸就让灵霄看了个仔细。不由得在心底赞叹,果然不愧是仙姬啊,体型匀称而健美,线条起伏得很合人心,真是美艳动人!由眼前这队仙姬的形貌装饰,灵霄甚至还大胆推测,如今仙界的审美是倾向于隋唐时期的那种健美丰盈的风姿的。这也不错,要比明清时期欣赏那种病恹恹作捧心状的审美趣味强些。

忽而前后的仙姬都甚恭顺地弯了弯柔软的细腰肢行了个礼。因勉强也算是对着灵霄的,灵霄一时仿佛以为是给她行礼,却见仙姬们脸上依然是一幅娇矜的神情,就又有些拿不准。正不知如何处置之时,那角紫袍总算是慢慢现了出来。

顺着正往前移动的溜金镶银,纹彩精细的袍子往上,却是一张似曾见过的脸。依然是玉色面庞,只是更添了阳刚之气,线条更为刚健。依然是碧蓝眼眸,只轻轻一动,似乎就能摄人心魄。只比二百年前的模样高大健壮了许多,已然是十八九岁的翩翩佳公子了!哼,还是那只小狐狸。

灵霄本就对那双眼眸甚为心动神迷,更何况在八名美艳仙姬的衬托下更显得超凡出尘的身姿在此时就更具有的强大冲击力。谁想这样的好皮相外,栖乌正还主动奉送出了甜美微笑和专注的眼神。以至于灵霄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反应能力,沉浸在突然而至的视觉盛宴里,醒不过来。

但心里活动还是很频繁的。没想到当初的那只小狐狸,却能够长成如今这样的模样,简直就是灵霄心头的理想形象:皮肤很白,眉毛又浓黑有型,五官秀气而不失男子气概,这样看起来很干净阳刚又睿智儒雅。眼眸很深,蓝汪汪地,似深沉多情又温柔解意,让人不由自主地都荡起心湖里一阵涟漪。总之,这样的身形面庞和通身气质,让灵霄觉得,怎么想象都不为过的。就好像在学生时代,很多人对《傲慢与偏见》里的达西先生的那种近乎完美的想象,即使是‘傲慢’的缺点都能成为值得肯定的可贵品质。

她看着他走近,走近,一直到了跟前。他半蹲了下来,对着她笑,多么迷人啊!又轻柔地拿了她头上沾的一点草叶,温柔地看着她,那眼神就好像他们就是一对青梅竹马一般的绵长婉转。

“灵霄?”他的声音也都这样的清爽温柔。真是完美!

“灵霄?”真好听!灵霄不觉露出了笑容。

“霄儿?!”栖乌让灵霄弄得有些无路可走!远远见了当没看见,好吧,那就近了再说。等近了吧,谁想她就装发呆,就半卧在草丛里定定地看着他。叫她还不应,就一劲傻笑,眼睛似乎都没有聚光似地,也不知看向那里,笑的什么。让他在自己的侍女面前下不了台。只是,时光不觉二百年不见,她竟也似晨露中的小荷,露出了尖尖的翠叶卷,甚是可人。由不得也陪着她呆了一呆。好歹他这一族本就好美善媚,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什么样的风情不知晓,抬眼间便也就回过心神来。只是眼前这个还不知老神飘飞何处。

栖乌万般无奈,只好伸手去推了推,再加重声音,“霄儿?!”

“啊?——呀!”灵霄这才醒悟过来,却被贴在鼻子尖前的脸吓了一跳。虽然很帅气迷人,不过太近,看着就美不到哪里去了。身子跟着一晃要跌下去,却落入一个结实而不失温暖的怀里。灵霄一面推推让让地自己站直起来,一面根据手指头尖传来的触感,判断出了刚才落入的怀抱要比视觉上看到的厚实,肌肉比较紧凑,还透着股生气勃勃的味道。

灵霄对自己这种本能的思考和推测很是无奈,想也许是在人世带过来的那颗渴望调戏尽天下美男的老剩女的心在作怪。想想这么多年,除了三个哥哥,几乎没有见到可以‘调戏’的帅哥,偶尔放纵一下,也不为过。因此也很快原谅了自己,并不怎么为自己才刚发呆举止和揩油心理觉得尴尬。

好在此时绿蒲、白芷迎了出来,灵霄也就乘着他们行礼问好的空挡,缓一口气,恢复了正常情状。

见栖乌体贴地让那八名仙姬候在了院子里,灵霄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想着自己不在的时候,窗户口让他站一站,也并无关系。

厅堂里,寒暄完毕,茶过一巡。栖乌这才说明来意。

“因着龙主和帝孙都是久未露面,仙界上下都甚为挂念,近来天朝必有各处问讯的折子递上。为了慰藉各处仙家的关爱之心,也想着龙主、帝孙这些年来也都有了进益,形貌也有了变化,也该让仙家们认一认才好。天帝是长辈,便做主想替龙主和帝孙办次晚宴,广邀仙界,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五十七章承情应邀之二

更新时间2012-1-3112:09:29字数:2536

灵霄见他依旧是盈盈笑脸,自己也不好冷了神色。她虽爱看美男,不过是调节心情罢了。他既然替天帝说话,这就不能不听得仔细些。在这话锋当中,灵霄却有了几分感慨。话说得是好听,可细想来,天帝能替帝孙做主这没错,可怎么就能做了她的主?!虽是长辈,却也是不带血缘的拐弯亲,这样拉扯她进去,貌似他天帝仗着老辈分便就揽了龙主的势了?真真是欺她幼弱还摆出为你好的模样。倘若不接受,就是不识大体,不识抬举。再传出去便就是她这个小龙主懵懂无知、不识好人心!倘若接受吧,去了主不主、宾不宾的,好不尴尬;还得给他的宝贝帝孙当陪衬。他天帝倒是打得好算盘,里外都赚的。

思及此,灵霄倒又认真打量起正履行自己职责的栖乌来,虽还是一副专注痴迷形状,可那眼神却多了分冷冽的考究。先仍免不了赞叹,小狐狸这皮相就是生得好,哪怕他正为你的对头说话,你也能觉得他气质温雅,声息动人。可是,他一个小小司禽神君,为何能来对她说这番话?虽然天帝喜爱他,可天宫各处司掌神君也不下百名,各有所司,为何单单让他跑这一趟?再说这样的事情,理应是天帝身边近侍来传,或者先来探问商议才是。如今让他来,话中既不是商议也不是通传却又兼着这两个意思,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栖乌也不是不知道这中间的斤两,本不想掺和进来,可天帝之命不好退却,只得硬着头皮走这一遭。他想了很多种再次相见的境况,唯独没料到是眼前这种。初见以为她还似小时那般没有心思,可两句话说下来,却是滴水不漏的。想来龙族这些年怎会不用心教导,这其中缘故,想必她早也明白了。于是忍了心头那一丝旧情宜,索性开门见山地说了,此时心中反倒坦然。

见灵霄正打量自己,便住了话头,悠然喝茶。

灵霄见他颇为自在,心头就了然几分,既然敢来,如何会没有底气。一时忍不住感叹,当日抱在怀中的小狐狸终究是再回不来了。便微微挑了眉笑问道,“有些时日不见了,灵山神君何时要为如此小事忙碌了?”

栖乌略顿了顿,稳稳放了茶盏,语调依然温柔如同春风,“栖乌不才,前两天刚任做了中天殿的殿君,天帝就将如此大事交给我。因不敢轻妄自专,才贸然来打扰龙主。”

灵霄不大清楚这‘中天殿殿君’是个什么名头,推想应是比神君要高些。看来天帝拉拢人才也是不拘一格啊!口中却是恭贺道,“哦,那就恭喜了。想以后该唤‘灵山殿君’了?!可惜这‘灵山神君’我才好好唤了一次。有这样快的升迁,便可知‘殿君’必有干才,哪里能如此自谦。若是如此,天帝爷爷也断不会将此事交与你。既然天帝爷爷有此心,我也不敢拂了美意。就请‘殿君’劳着办吧。”

“哪里敢称劳!”栖乌甚有礼的应着,却也找不到别的话来。虽有心叙叙旧,可眼前也却并非良机。只好将心绪压了压,起身告辞“那我便回去筹备,不日便将请柬送来。龙主倘若有什么嘱咐,尽可派人来传。”

灵霄也不跟他多客套,只点了点头,起来行了个小礼,只道“不送!”

栖乌眼神略有些滞,犹豫了下还是向袖里掏出了个小粉荷包,走了两步俯近耳旁道,“这是送你出关的贺礼!”还似乎赠送了媚眼一枚,灵霄一时真没理解过来。就眼睁睁见他领着一行仙姬遥遥走了。自叹不如他进退有度,公私极为分明,跨越起来也极自然。

待吃完半盏温热的茶,方想起叫绿蒲、白芷二人来问话。

因虑到二人皆出自灵山,是那小狐狸的乡亲,便吞了快要出口的“那只小狐狸”几个字,使劲斟酌了番,才想出那小狐狸的名讳来。“那,呃,栖乌,什么时候升任了‘殿君’的?”

白芷在灵山就听闻灵山帝君的小儿子相貌好、性情好,在司禽宫里见得虽不多,却也是极体谅下情的。心里早就是奉为主上般的喜欢爱戴得紧。虽来了这蓦山已二百年,做事也极用心,不过仍是当自己是栖乌的使女,不过是暂派来照顾小龙主罢了。因而听得灵霄问起栖乌之事,就是兴起,如数家珍般就道了一串。

“小龙主刚刚出来尚不知情也是有的。我们主上是三个月前升任中天殿殿君的。”

绿蒲见她仍称“我们主上”,心下大觉不妥,“咳—咳——”紧了嗓子,提醒。可白芷早已巧舌生花,哪里还注意到她。绿蒲只好沉着眉,看她满眼生光地絮叨下去。平日怎么不见有这么嘴快的!

“当时我们也吃了一惊呢!虽说主上钟灵毓秀才干不凡,能任神君已是难得了。当日我们在司禽宫的时候,争来拜望的仙家们也是踏破了门槛的。没有不夸主上年轻有为,后生可畏的。哪里想得到天帝恩眷如此之盛,主上刚修得大成被立为灵山小主,接着就擢升为中天殿殿君。真真是喜事连连呢。”

“修得大成?又是灵山小主?”灵霄心下很困惑。由不得埋怨残秋的教育很有缺陷,搞得她对仙界各派以及天宫这个最大帮派的组织都很混乱。

绿蒲好容易抓住这个短暂的停歇空隙,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递了杯水给白芷,抢过话头,“妹妹说得太过跳脱,怕小龙主一时听不分明,还是我来说罢。”便不由分说地将白芷挡在身后。回头再教育,现在不能让她再惹祸了。

灵霄也知道绿蒲的心思,虽说她不甚介意,可划到自己身旁来的人还对着别人一口一个“主上”的叫,听了也不大舒爽。也知晓绿蒲素来稳妥,介绍起来想必会更清楚。她既然知道自己的主上是谁,想也不会胡来。便让白芷去添壶热水来,则冲绿蒲点点头,示意她往下说。

“其实小龙主闭关之时,栖乌殿君也曾闭关一百年,修成了灵山帝君应修的仙术,在我们这些小使女眼中便为‘大成’了。”

灵霄听她说得清楚,言语又很妥当,便知自己并未看错人。

绿蒲偷眼见灵霄神色不动,眼神倒有了丝赞许满意,心头就稳了几分。眼前这个小龙主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啊,遂定了定心神,接着道,“因栖乌殿君修有所成,又是灵山帝君心爱的小儿子,帝君便立他为小君,日后是要继任君位,执掌灵山的。这本已是一大盛事,谁想天帝更是锦上添花,擢升小君为中天殿殿君。又让令官坐了司日神君的螭龙车架,逢洞府就贴出喜榜,更有好一阵宣讲。一时更是仙界轰动。因而我等虽静居蓦山,也都知晓。”

一句话,她们可是尽忠职守,并未有四下乱窜,打听消息的不良行为。

灵霄心中大致也明白了几分,可这“灵山帝君”这个概念几乎为零,却不好过分打听显得自己太没有见识。只会意地冲绿蒲点头“你们辛苦了。”

绿蒲听得这一句,心里石头便放了下来。龙主虽小,可气量胸襟还是甚宽阔。待回头好好教育教育白芷那丫头,活都干了二百年,主上却还弄不清是谁!出了力却不讨好,有这么笨的么!

灵霄着急去打听清楚小狐狸的底细,便扔下一句“午饭不必等我!”就乘风往东海而去。

五十八章失路之一

更新时间2012-2-111:58:26字数:2114

差不多行了半个时辰,按道理也该能望见东海了,可眼前怎么依然是云海茫茫呢!灵霄好一阵纳闷,这才有些疑心,是不是,走错道了?

灵霄满仙界除了不周山的龙殿和暂居的蓦山,她就去过两个地方,一是天宫,不过那会她根本不记道,也记不住,早就不知道怎么去了。再就是东海,倒是来回了几趟,不过都是有人伴着,但大概方向总该不会错吧。这么想着,就只着头皮再往前赶赶,许是一路行得慢了点,不比往日快。

灵霄跺了跺脚下那朵慢吞吞的云头,愣是行出了筋斗云的速度,可怎么还见不到呢?咦——有水光哦!灵霄心头一喜,直奔了过去。

可怎么该是一片望不到头的海,怎么如今成了一条虽甚宽阔,却也依约见得到对面有岸沿的大河了?灵霄落了云头,诧异打量。河水甚是汤汤却泛着奇异的银光,还是冷冽的,让东升的日头都显不出光泽和温度来。放眼望去,两岸生得好青草,可显不出生气。虽说河水蜿蜒而去,却听不见半点声响。这可与灵霄见识过的仙界似乎大不相同。要说仙界与人世不大相同,便是总荡漾着一股祥和之气,而这里却是有些不同。灵霄让自己轻轻吸了一口气,细细感知了下。怎么这里不仅不怎么祥和,竟还有些阴冷凌厉之感?蓦山在仙界都算得上是清幽得紧的,也不至于有如此浓重的阴郁之气。该不会是不小心离了仙界闯到别的什么地界去了吧!

灵霄心里正被自己的这个猜想唬得一凉,不妨身后半空中却炸开一道响雷般的呵斥声“哪里来的小仙姬,竟敢擅闯天河?!”

灵霄身子不由得抖了两抖,心里以为不应该却又不可控。待她别别扭扭地转过身,才看见一个满面枣红、浓眉粗髭,身着铜色铠甲,手执一柄长戟的天将正瞪着眼喝问自己。那棱光灼灼的三叉戟,就往前倾,似乎她要妄动一下,马上就能直戳下来。

灵霄正苦于不知如何称呼搭讪,要想个既能隐瞒住身份又能问个道路的好法子。就听得那人身后又行出一个人来。因云海深浓,灵霄真是听出来的。

“罢了,不过是哪处宫里的小使女。想是一时贪玩,忘了戒令。我也该回去复命了,交给我罢,待找到出处,再着人好好训诫!——你自去巡河吧!”

“是!帝——”

只见那生得极凶的天将竟然也好说话,就这样答应了。转眼间就上了云头自去,留下灵霄一个人,直盯着云海发呆。怎么那人只说话不出来呢?难不成长得对不起观众?

想着终究是自己欠他的人情,便甚恭顺有礼地弯腰往半空行了个谢礼,“多谢,呃,这位仙家,解围。”

只听得云海里传来询问,“你如何到这里来了?”语态极亲切,倒让灵霄顿觉有些委屈。她也不想到这儿来啊,谁想会迷路呢。现在越发连东西南北都不知道了,走不得,回不去的,可怎么好!不能真的让他给带回天宫吧,那还不让天帝老头儿笑掉了牙去,夸她越发长进了,能出远门了不是。她是不及帝孙优秀,但也不带这样丢人的。

虽强作镇定,却不由得声息中就透出了些惊慌青涩来。“我,我,我本想去东海,不想却迷了路。还望,还望这位仙家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指点下去东海的路径!——小女子感激不尽!”完了,就是一个大大的福礼,甚标准甚诚恳。

灵霄敛眉低首地保持着半蹲福的姿势,却听不到半点回响。好一会儿,要疑惑那仙家是不是打盹了,可那声音又分明是甚浑厚的,断没有精神不济之征兆。想他能指使才刚那凶神恶煞的天将,想来仙阶不低。但凡有些品阶的仙家,大概都会有些古怪脾气。就先忍忍吧,若气跑了他,可上哪里找人问路!灵霄便乖乖地这样福着,一根头发丝恰好落到鼻尖尖上,触得甚痒。实在忍不住,灵霄只好吸了吸气,微微摆了摆鼻头。许是这点小动静倒提醒了那仙家,这里尚有她这么个迷途待指的可怜孩子。

灵霄听得云海倏忽错了错,接着便是脚步响,一步、两步、三步、······七步!正默默数到七,一片绣了回云纹的蓝长衫就闯入了灵霄的视野。

等了好一会,那仙家却仍是不说话,灵霄只得大着胆子略略直了身子,渐渐抬眼。随着视线所及,渐渐勾勒出一高挑又不失匀称的身形,一袭蓝衫绣纹不繁多亦不华丽,却更显得高贵不凡。看来,她今日颇有桃花运啊。却不知面容如何,灵霄微微抬了眼,正迎着一张被延展无数次、想象无数次的脸。

隔了这么多年,三百年再加两百年,整整五百年!灵霄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即使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有八九岁大小的老成男孩,即使他的面容与身量都蜕变成了一个成年的男子,即使他换了一身华贵的衣衫,即使她甚至都听不出他早已变换的声音。可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眼前的这个似乎完全陌生并带着周身疏离华贵气息的男子就是那个被自己撞到在老桃树下的男孩,就是那个陪伴她度过初生大劫的话不多的小哥哥,就是那个夜半来敲窗带自己去数星星的启,也是那个约定要‘常常’来看自己,却食言了五百年的家伙。

刚开始的百来年,她可真的很生气,亦甚伤心。她来不及问那块绿玉环是不是他送回来的。她更来不及问他所居何处,该怎么去寻。

时间是抚慰一切的圣手良药,果真不假。最近这几百年,她几乎都忘记有这么个人,曾那么好的出现在自己最为黯淡的岁月里。

也许,在心底留下的暖意,太过温柔而甜美,究竟没舍得删去。哪些相关的记忆只是深深地被掩藏起来,甚至平日里都不能察觉。只默默地等待,等待一个时刻,比如当下。哪些回忆便瞬间从记忆的寒冬里破冰而出,开出一树繁花。惊得人措手不及。

灵霄抖了抖嗓子,大脑却有些空白,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发生了瞬时短路。

五十九章失路之二

更新时间2012-2-212:59:07字数:2171</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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