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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冯乐天一愣:“你这……什么意思,什么叫‘都不知道’?”</p>

<p>蔡方元正找蒋峤西的人,推开后门,正好听见蒋峤西说了一句:“有机会我私下再和樱桃说吧。”</p>

<p>冯乐天着急道:“那你不就白准备了吗?提前那么长时间花了那么多钱——”</p>

<p>林樱桃还在看易拉宝上的照片,她拿出手机,想把照片拍下来。蒋峤西心事重重地走出门,来到她身后。他抱住她,下巴搭在她头发顶上,听到她说:“你看,小红桥!”</p>

<p>蒋峤西无可奈何地“嗯”了一声,声音有点儿闷,他听着樱桃叽叽咕咕的:“这个小桥好好看啊……小桥,小桥……小乔,”樱桃仰起头看他了,“小峤!”</p>

<p>纵使蒋峤西再怎么不高兴,这会儿也笑了。</p>

<p>“一会儿去看小桥啊?”他搂着她说。</p>

<p>林樱桃说:“好啊!”</p>

<p>冯乐天原本还想对蔡方元隐瞒,好遵守他对蒋峤西的承诺,但蔡方元说:“我和他们两口子谁跟谁啊!”</p>

<p>“蒋峤西这人吧,”蔡方元解释道,“他喜欢偷摸儿谈恋爱,你知道吧,他以前和我说,觉得他和林樱桃的事,外面人谁都不理解,所以他不喜欢搞得……”</p>

<p>冯乐天遗憾道:“可这是好事啊,做好事就应该得到表彰,应该得到所有人的感谢啊!”</p>

<p>蔡方元指了指窗外的蒋峤西:“你越这么说,他越犯怵。你再告诉他,把他的脸印门口易拉宝上,他得心虚得这就走人了。”</p>

<p>“你是……林其乐?”</p>

<p>门外,林樱桃正和余樵、杜尚商量待会儿去看一眼小红桥的事:“就去看一眼!”</p>

<p>有人叫她,她回过头。</p>

<p>走廊下面站着一个女孩,看上去与林樱桃一般年纪。她脸颊有雀斑,头发黑而多,扎起来也有些蓬乱。</p>

<p>她正对林樱桃笑着,林樱桃盯着她,从记忆深处回想起一个名字来。</p>

<p>“……戴丽欣??”她问。</p>

<p>“真的是你啊,林其乐!”戴丽欣高兴地快步过来,“我刚才走进来看到你的侧脸,我心想,她眼睛这么大,好像我一个初中同学啊……你还记得我!!”</p>

<p>冯乐天出来送他们,他抱歉说:“我接着还要值班,你们如果晚上不走,我请你们在附近酒店吃顿饭?”</p>

<p>蔡方元连忙推辞:“算了算了,我们下午回以前工地看看就走!”</p>

<p>蒋峤西发现冯乐天身上衬衫像好几天没洗没换了,他说:“你这几天辛苦了,早回去休息休息。”</p>

<p>林樱桃反而被冯乐天拉到一边儿去了,要问她悄悄话。</p>

<p>林樱桃正在手机上加戴丽欣的微信号。</p>

<p>冯乐天皱起眉问:“林同学,你……你认识隔壁街道办的小戴?”</p>

<p>林樱桃反应了两秒。“你说戴丽欣?”</p>

<p>冯乐天那张晒得黝黑的脸有点黑里透红的,他点点头。</p>

<p>林樱桃说:“她是我初中同学!”</p>

<p>林樱桃小声告诉冯乐天,她不知道戴丽欣有没有谈过恋爱:“但她上学那会儿特别喜欢道明寺。”</p>

<p>“道明寺?”冯乐天疑惑不解,“谁是道明寺?”</p>

<p>林樱桃皱起眉。</p>

<p>“是一个……”林樱桃回忆了一会儿,认真道,“一个特别叫她有安全感的人。”</p>

<p>*</p>

<p>老电影中经常出现一些画面,主人公历尽沧桑,回到了童年开始的地方。</p>

<p>可林樱桃的家乡,她曾生活过的这片土地,这个国家,在过去二十余年里发展得实在太快了,太多童年的痕迹随时间抹去,再也找寻不到。</p>

<p>如果不是还有这片大山……</p>

<p>林樱桃下了车来,发现他们来的并不是时候。山上人非常多,小时候堵在山脚的那道红砖矮墙早已被拆除了,林间砌了登山的石阶,政府还为行人专门安置了登山引路牌。</p>

<p>林樱桃他们随着人流上山去。身边不少人都是群山本地居民,好像也是看到了新闻,想上山去看一看小红桥的。</p>

<p>人流之中,避让出了一条下山的路。林樱桃听到有像是救援部队的人在苦口婆心地劝说:“大爷,现在确实不震了!但您的老房子也不能住了,您先下山去住上几天,政府管您吃管您住,什么都不用操心!您看行吗?”</p>

<p>林樱桃回头小声问朋友们:“怎么还没转移完?”</p>

<p>余樵悠悠道:“谁愿意离开家。”</p>

<p>走台阶实在是太挤太慢了,林樱桃踩着旁边堆满落叶的草地,她在树林中往山上快步走去。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条上山的道路。</p>

<p>男孩子们见状,相互看了看,全跟上去了。</p>

<p>直到置身于这片森林里,脚下踩着厚厚的落叶,抬头望见茂密的树冠。被一道道穿过绿叶缝隙的阳光照在了眼里,林樱桃才隐约觉得,她回群山来了。</p>

<p>蒋峤西从后面拉她的手,叫她慢点走。</p>

<p>余樵双手揣在裤兜里,他和杜尚在后面聊天,回忆当年他们几个人顽皮得要命,明明是条封死的路,也一遍遍地要来走。</p>

<p>杜尚痛心道:“被教导主任叫了多少回家长吧!”</p>

<p>余樵说:“你倒是没事,每回都叫我爸。”</p>

<p>杜尚哈哈大笑。</p>

<p>就在这时候,他们听到前面有人远远地喊道:“诶让让,麻烦前头让一让啊!”</p>

<p>蒋峤西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冯乐天打来的电话。他走开几步去接。</p>

<p>林樱桃则呆呆愣在原地,她朝远处望去,不知道望见了什么。</p>

<p>“让我们的农户先过去啊,”救援部队的人喊,“脚下都是财产,大家小心别踩了——”</p>

<p>只见一个雪白的圆滚滚的影子从人们脚边钻出来了,两只红掌飞拨,箭似地往前奔,接着第二个,第三第四个……有人在前面惊呼,有人避让,有人在掏出手机拍照。</p>

<p>杜尚惊呆了:“我的天……”</p>

<p>蔡方元往前走了几步,他瞪大了眼睛去看。</p>

<p>远方长长的朱红色吊桥上,雪白的大鹅们正伸着脖子,橘黄色脚掌叭叭地踩着桥面,成群蜂拥地被养殖户赶过来——</p>

<p>林樱桃站在原地,她伸出两只手,捂在嘴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p>

<p>杜尚惊道:“大白鹅!!”</p>

<p>余樵在后头笑得肩膀直抖,眼前的场面实在荒诞。</p>

<p>蒋峤西还在讲电话,冯乐天向他提议,说小红桥的设计单位可以提供一个微缩模型,能放在家里收藏。</p>

<p>蔡方元在前头叫道:“蒋峤西,你看林樱桃疯了哎!”</p>

<p>蒋峤西转过头,他眯了眯眼。</p>

<p>他忽然笑了。</p>

<p>林樱桃早就跑到了桥头旁,激动地看着身边无数的大白鹅将她包围。林樱桃高兴地说不出话来了,只一直“哇”“哇”个不停,仿佛看到了旷世奇景。</p>

<p>林樱桃抱起一只可爱的小鹅,差点被小鹅叨了头发,她和那位农民养殖户伯伯在小红桥边合影。</p>

<p>农民伯伯感到一头雾水,蔡方元在旁边解释:“她,这个女的!她从小的梦想,就是从这边儿去您那儿,看您养的大白鹅!”</p>

<p>直到太阳都快落山了,最后一批山里的村民才转移完毕。许多人都在小红桥附近合影留念。蒋峤西这也是第一次亲手触摸到这座桥。他站在桥头,看着林樱桃一个人快快走在前面,浓绿的山,朱红的桥,林樱桃一路跑到了对面,她举起手朝着蒋峤西和余樵他们远远喊道:“我飞过来啦——!!”</p>

<p>蒋峤西回想起他的小时候,孤僻,易怒,他的性格实在坏得很。如果不是来过了群山,他甚至想象不到他后来会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p>

<p>那段时光,无疑是他们生命里最难忘的岁月。</p>

<p>“就是有三座塔……”林樱桃皱眉说。</p>

<p>“四座好吧!”余樵下了车,不容争辩。</p>

<p>林樱桃站在两辆车边,抬起头数数。</p>

<p>“一、二、三、四……”她把手伸到天上,数那些晾水塔,“五、六……”</p>

<p>杜尚从旁边皱起眉来:“怎么这么多啊?”</p>

<p>一行五个人,沿曾经放学回家的路往前走。</p>

<p>余樵低头用手机搜索新闻:“哦,06年,中能电厂三期扩建,又多盖了两座塔。”</p>

<p>杜尚问:“咱们走了以后,又新盖的啊?”</p>

<p>群山一样在长大。</p>

<p>当年的群山工地,从保安室、大门到喷泉,到职工俱乐部,全都已经消失了,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不见踪影。余樵他们站在眼前的高档小区门口。</p>

<p>天色暗下来了。</p>

<p>只有小区远处,天际线上几座高大的晾水塔,在暮色中隐约发着光,还有些童年时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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