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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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秦野云是在初中开学前搬家去省城的，她说：“林樱桃，你是我见过最幸福的小女孩。”</p>
<p>是这样吗？林其乐背着书包，穿着群山一中的校服，坐公交车去上学。昨夜下了场冷雨，爸爸妈妈又加班不在家，林其乐走到后院，看到自己的小白兔倒在兔笼里，兔脚轻微抽搐，很快便一动不动了。</p>
<p>死因是什么，林其乐并不明白。就仿佛她已经不能理解现在的生活。</p>
<p>她本想给班主任打个电话，请一上午假，去给小兔子到山上找一块墓地埋葬。但班主任说，她从没听过如此匪夷所思的请假理由：“如果你总这样想着逃课，你就到B班去上课吧！”</p>
<p>那个时候林其乐对世界的认知是很肤浅的，以为《HeyJude》就是孙燕姿唱的歌，而保罗·麦卡特尼的名字一次也没有听过。她做过最可怕的噩梦，也无非是她走在省城的街道上，到处也找不到她那些转学走了的小伙伴，又或是她的小兔子在她没有照顾的时候死去，变成一具冰凉僵硬的躯体。</p>
<p>过去在中能电厂小学，有“小四|人帮”为林其乐打掩护，大家一起犯错，不会有什么问题。可到了群山一中，没有人再对“犯错”感兴趣。林其乐一开学就连续惹老师不高兴，她有点不受欢迎。</p>
<p>只有同桌耿晓青时常会同情她。这个女孩总是一边假装做题，一边对林其乐小声说：“快低下头，老师刚才看你了！”</p>
<p>下了课，林其乐也不再到处闲逛，不去操场上和谁打闹了。她和同桌耿晓青，还有另一个女生戴丽欣一起，玩女生杂志上的填字游戏。</p>
<p>戴丽欣是耿晓青的“闺蜜”，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住同一个小区，一起升入中学。“林其乐，你都没有‘闺蜜’吗？”戴丽欣性格活泼，大大咧咧，这么问她。</p>
<p>闺蜜？林其乐老实回答：“没有。”</p>
<p>耿晓青扭头告诉戴丽欣：“樱桃以前的好朋友全是男生，他们都转学去省城了！”</p>
<p>戴丽欣听了这个，疑惑道：“全是男生？”</p>
<p>对她们来说，这显然是件非常奇怪的事。</p>
<p>戴丽欣对林其乐说：“那以后我们俩就是你的‘闺蜜’了！”</p>
<p>耿晓青喜欢在课间十分钟，对林其乐倾诉早上出门时和爸妈的不愉快。她也拉着林其乐，要林其乐讲那些男生之间的事情给她听。</p>
<p>看得出，耿晓青从小到大，很少接触“男生”这一类物种。</p>
<p>无论蔡方元、余樵，还是杜尚——明明只是一群平凡无奇的男孩，但让林其乐天花乱坠胡乱回忆下来，似乎每个人都天赋异禀，都有盖世奇招。</p>
<p>特别是余樵，那个取名自“渔樵耕读”的余樵，林其乐有一次对耿晓青说：“他说他未来的太太要姓耿，或者姓杜，这样他叫余樵，超级相配——”</p>
<p>林其乐说到这里，后知后觉扭过了头，她盯着耿晓青秀气的眼睛和细软的短发：“你就姓耿哦！”</p>
<p>耿晓青这时用力点了点头。</p>
<p>“我还是第一次认识姓耿的女生！”林其乐惊讶道。</p>
<p>那天放学，耿晓青背着书包坐上公交车，和林其乐一同前往群山工地宿舍大院“参观”。</p>
<p>这片大院现在除了几排平房还住着人外，其余皆成一片废墟，连路灯都撤掉了。</p>
<p>林其乐跑进了没有门卫的大门，站在正冲大门那条最宽的路中央，转身对耿晓青喊道：“这一条就是‘余樵街’！”</p>
<p>余樵街、杜尚街、蔡方元街……林其乐沿着熟悉的街名一路走回家，走到自己家那排房子前面，她踩地上的砖块，小声道：“这是蒋峤西街……”</p>
<p>“什么？”耿晓青扭头，这是一个没听到过的名字。</p>
<p>林电工夫妇一见到耿晓青，异常热情地欢迎她。林电工说，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樱桃的小朋友来家里玩了。</p>
<p>两个小女生在一起吃完了饭，坐在床边玩芭比娃娃。耿晓青的妈妈打电话到林家，让耿晓青早点回去。</p>
<p>林妈妈给耿晓青装了一袋枣面馒头，装进书包，因为耿晓青吃第一口就夸它甜甜的很好吃。</p>
<p>林妈妈也许久没给人做过枣面馒头了。</p>
<p>林其乐去送同学回家。两个小女生走在傍晚的群山工地，走在林其乐的王国，那一条条被命名为“杜尚街”或是“蔡方元街”的街道上……工人俱乐部荒废已久，大门紧闭，还未拆掉。林其乐穿着校服走上了杂草丛生的楼梯，她的眼睛贴近了门缝，往黑漆漆的俱乐部里面看了一会儿。</p>
<p>“有一回新年晚会，余樵在俱乐部里面唱歌，”林其乐回头，对台阶下面的耿晓青说，“唱得可难听了！他故意乱唱！我和杜尚就把他的话筒线给拔了——”</p>
<p>耿晓青听着就笑起来，细窄的肩膀轻微耸动。</p>
<p>林其乐见她这么开心，也跟着笑。哪怕工地上好荒凉，连个人影都没有。</p>
<p>“他唱的是什么歌？”耿晓青问。</p>
<p>“《直到世界终结》。”林其乐说。</p>
<p>耿晓青说，她从小暗恋的人就是“三井寿”。</p>
<p>“为什么？”林其乐问。</p>
<p>“因为我做梦梦到他了，”耿晓青手扶着书包带，她看上去羞涩内向，眼神怯弱，说出的话却异常大胆坚定，“我觉得这是一种缘分。”</p>
<p>林其乐把她人生中第一个“闺蜜”送到了公交车站口。真奇妙，林其乐想，以前和秦野云遇到一起，总忍不住要打架，但和耿晓青就不会。车还没到站的时候，耿晓青问：“蒋峤西也是一个人的名字吗？”</p>
<p>林其乐看到车来了，生怕司机没注意到她们，连忙招手。黑暗中，车灯晃过来，路边只有林其乐自己的影子了。</p>
<p>戴丽欣在体育课上说，她的梦中情人是“道明寺”。</p>
<p>学生们正组成大部队，围着操场跑圈。耿晓青在队伍里对戴丽欣气喘吁吁道：“道明寺是个流氓！唯一的优点就是有钱！”</p>
<p>“道明寺怎么就是流氓了？”戴丽欣跑着步，不服气道，“他保护了杉菜好几次！一心一意喜欢她，这样的男人最有安全感了！”</p>
<p>跑完步下来，耿晓青低头系着鞋带，擦掉脖子里的细汗，走过来对林其乐说：“女生就是容易喜欢道明寺、流川枫这样的男生——长得帅，又有钱，”她嘴里嘟囔，很是瞧不起这些人的肤浅，“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男生，你看流川枫，他皮肤也太白了吧，每天打篮球的人，怎么会那么白呢，像三井那样才是正常的！”</p>
<p>林其乐站在体育场小卖铺门口，用一瓶冰镇矿泉水冰额头，她觉得她热得有点头昏。</p>
<p>杜尚从省城打电话来，说他经过了几次小考，终于跟上了学习进度。他转进重点班了，和蒋峤西一个班：“我去，我怀疑我们年级是不是有一半儿女生都暗恋他啊？”</p>
<p>林其乐手里握着听筒，坐在暖气片旁翻手里的《漫画Party》杂志。杜尚在电话里絮叨，说他和蒋峤西现在在一班，蔡方元在三班，余樵在七班，都在重点班。杜尚突然拿开电话，回头喊：“余樵！你要不要和樱桃说话！”</p>
<p>杜尚是在他们校园里的公用电话亭打的电话。余樵过来了，听声音有点喘，可能课间又在打篮球。</p>
<p>“喂？”余樵拿起电话来说。</p>
<p>林其乐当即愣了。</p>
<p>“林樱桃？”余樵问。</p>
<p>“你是谁啊？”林其乐忍不住问。</p>
<p>这下换余樵愣了。</p>
<p>他的声音如今是变得低沉多了，变声期来得早，一段时间不见，听起来就陌生。</p>
<p>杜尚在电话外面问：“怎么了？”</p>
<p>余樵难以置信道：“她问我是谁。”</p>
<p>从身后爆发出一阵笑声，林其乐一听就知道是蔡方元那个死胖子在笑了。</p>
<p>余樵把话筒拿回来，贴到耳边，他想说，你连我声音都听不出来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