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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莲真干净

国家覆灭的那一年娜兰女王还是个二十岁的年轻姑娘。她以后在征服者的王朝中慢慢地度过了二十年兼以奴隶和娼妓的后半个人生。她甚至还生下了一个儿子。岁月常常是一些无限的延长,而又可以倏忽消逝的事,当娜兰奴隶开始感觉到这一切终于将要结束,她很可能是快要死了的时候,再转回去想想就知道无论是一个国王所掌握的权势,还是娼妇所遭受到的凄苦,它们最后的所有留存都只是记忆里的一些暗影。人会死,影子也会在长夜里永远消失。女人那天跪在粤省怀远阁上的花廊地板上,咬紧着嘴唇想,二十年那么久都真的忍过去了呢。再忍几天吧,女人宽慰着自己,总有一天能够忍到死掉,等到了那时候不管王冠还是脚镣,还是奴才婊子这副光了半辈子的胸脯屁股,又能有什么还会留下?

那一天娜兰的老女奴隶是被领到了楼上的餐厅里去为一场饮宴服务,结果走进门来的宾客是又有十年没有见过面的儿子睦南。女人心中突然涌起来一阵强烈的预感,那就是她自己十有八九是活不过今年的年底了。

人所谓的预感,总是在各种听闻的闲言碎语积累综合之后,经过潜在意识思虑判断的结果。娜兰后来发生了波及全境的民变,周朝的镇守也告颠覆,到这时再用她的身体去宣示王道本来就已经不成道理。等到易公主突袭琼崖失败,巴国从娜兰撤走军队以后,周朝历经过三年时间,仍然没有表现出要重回故地去恢复王权的意思。很明显,王朝的南疆战略已经发生了变化。而变化之中最容易发生的事,就是抛弃掉那些不再有用的零碎物件。她现在就非常的像一个零碎物件。

另一个更加重要的理由是她自己的身体。置身于这样艰辛苦难的生活境遇,她能苟延残喘到二十年真要算一个奇迹。女人现在并不能挺直起腰背,她的腰骨僵硬而且弯折,就像是一支被雷劈歪的树干再也长不回正直。无论是要站立起来走路干活,还是跪下挨打,她总是那么一副弓背低头的样子,撒开到眼前肩膀上的发梢也已经全变成了银白。如果不是要特别的硬拗起脖颈,她几乎就看不到叱骂责打她的主人们的脸面。抬不起头来也就不用再抬了,跪倒的老女人光是紧盯住自己膝头前边的一片泥土,嘴里一边嗫嚅着唯唯诺诺。挨上几鞭子也许还能忍,要是人家再踢一脚,那就往一边翻滚过去先抱紧脑袋,其他随便什么都任由着他们去糟蹋吧。

挨过的这些鞭子和脚踢腿踹,再加上烙铁熨烫,人的皮上是能够结痂愈合,愈合起来变成斑斑疤痕。可是皮肤底下的肌肉骨头承受住撕扯打压,火力炙烤,受的那些伤是要沉淀渗透到全身的血脉经络里去,再慢慢散发出来。那种疼是在她身体里边安下家的成千上万根钢针,它们还会像虫子蚂蚁一样,从早到晚慢慢的往各处爬,慢慢往各处啮咬。到了半夜都不肯消停。人躺下去的时候疼到睡不着觉,动一动全身各处的骨骼关节,都是要吱吱呀呀的发出铰接又不契合的声音。她站起来的时候两手哆嗦拿不住东西,腿脚哆嗦走不稳路。人的记性也坏了,有时候迷糊到把刚洗过一遍的马桶,又一个一个的搬回地下河边去,当然她也就挨到了更多的毒打。衰弱到了这样的地步,女人根本经不住打,打过一顿一天爬不起来,可是等到晚上恢复了些神志,她会感觉到自己的前后两处,外加下半个身体,照样是整片的汪洋泛滥,就像是刚退下潮水的烂泥海滩一样。那是因为女人就算已经不省人事,照样会被运送到码头上去,照样睡木台子。要是就连鬼子水手都嫌她老弱残败到不像个活的女人,不怎么愿意干她的话,兵们也有办法对付。笼车开进港口以后,把另外几个女人全领到瞭望台里的二楼呆下,外边就光是捆住一条娜兰的老屄。这个破烂讲明就是留给人免费败火的。要想玩好一档的,给钱,上楼。兄弟们整天辛苦守在这个烂地方就像当龟公一样,弄几个零花能算多大事情?

越打越做不动,越做不动越打。这是一条循环加速,直奔终点的单行路。女人知道自己正在被榨干耗尽最后的一点气血。更加的衰败还在人的精神。她现在对于光身赤脚,露奶露屄这种事已经丝毫的也不在意,当过王有什么,当婊子又有什么,女人干嘛要长出一条屄来?本来就是为了让男人抽插。谁要蠢到连这样一条烂成狗的屄都要插,那就留给他们去插好了,使劲插,花样的插。反正这条东西已经肮脏敞荡到如同一条骡马大道,随便怎样的往来践踏都可以听之任之,她自己这个大道的主人不光是没有感觉,就连心情都没有。喜乐当然不必去说,就是连哀怒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其实她一整天里,全心全意,魂牵梦绕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等到男人们抽插完毕,她跪在柴房地下能满手捧起来的那一把鸦片叶子。那些东西塞进嘴里去咬嚼起来,满天上看到的星星月亮晶莹皎洁,心里是圆圆满满的快乐。脸上挨两个嘴巴,屁股被踢上一脚一点也不疼,脖子手脚上的铁链枷板都像纸糊的一样轻盈。那样一个时辰才真是个值得再多活上一天的人生。

所以到了后边这两年里,娜兰奴隶的命就是一件对谁都没有悬念的事,只是等着要在哪一天开开大门往外送。其实女人的感觉倒是真的没有错,岭南王的确是在这一年开初筹划过西南边疆的事务,他那时候想起来了娜兰王奴,也就顺便决定了她的死法。

巴国的易公主战败被俘,到这时已经被大周关押了三年,公主王父的统治也被推翻。两年过去以后巴国的政局趋向稳定,岭南王派出使节前往巴国,要求他们付出赎金换回易公主。实际上这几乎是一个勒索,因为对于叛乱夺权的现任统治者,易公主当然是一个危险的敌人,万一大周把她直接送到娜兰边境上,帮她招兵买马东山再起,那立刻就要再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所以只要能把易控制到自己手里,多少花点钱财真不算是大事。而在南王这一边的考虑,则是娜兰和巴所在的西南已经不是朝廷的战略方向。易被长期关押只是个弃子,干脆就把她扔到敌方的棋势中间,让对手去操心她的死活问题好了。也许是灵光突然的一现,他想到顺便把娜兰废君给他们一起送去或者也是有趣的一手。他会让他们亲眼见到与大周对抗的结果。南王再想过一遍就勾画出来大致的运作路线。他想那个女人住过了二十年的王庭宫殿,又再住过二十年奴厩妓寮,就算是诸般善根孽缘,因循报应,都可以有一个了结。他会赏赐给她一个求仁得仁的结局。

娜兰的王奴在那一顿晚饭开始以前所知道的全部消息,只是晚上有人预定了花廊的饭局。她从港口回到阁中以后,也是跪在厕所的墙边等待着要为进来方便的客人做表演的,但是以后却有人来领她上楼。想想被送进怀远南阁以后做到现在,也都已经又快要过掉十年,她是个厕室奴隶,那么长久的时间里并没有进过几次吃饭的地方,就是进去了也不会让她触碰杯盘碗筷,更不用说各式菜肴。她每回被叫到上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跪在地下当一条支撑饭桌的腿。

娜兰奴隶也在楼上见到了那个棕色头发的西域女人。白人女奴平常是交给阁里的厨房管制,她吃住都在柴房,每天半夜起身,每天在去港口充任公娼之前要做的,就是把大树桩头砍成足够一天用的细小柴禾。或者是因为西女的身形有些健壮,怀远南阁对她的约束办法是给脖颈日夜配枷,劳动休憩都不去除。娜兰和西女算是南粤怀远的两个成名王奴,阁中也只有她们两人被执行了永远带枷的制度,而且一个在颈,一个在足,甚至还让人感觉有一些高低对应的意思。两个女人现在并排直立让廊上的仆役先行拆解掉木头枷板,这算是依照形势,从权处理,以下还有多多仰仗她们脖子和腿脚的安排。

十年里砍了几千天的木柴,拉过几千天的粪车,偶尔一天被带进布置陈设都是富贵堂皇的餐廊之上,两个奴隶被人喝令着前行转身,下跪仰头,行行止止起来多少有点战兢木讷。那并不光是因为生疏,更多的还是因为害怕。过去的前例虽然不多,可她们并不是第一次做,她们都知道接下去的那一场苦刑会有多煎熬。南怀远的女奴隶们长跪立身,凭借臂膀承担住餐台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人在那底下压着是要一次一次的疼昏过去,再疼醒过来,她们都知道要死过活过多少回才能熬出那一顿大半个时辰的饭局。

通透延长的花廊中这时已经移除了全部桌椅,沿着落地格窗走到一半的地方,横摆一张大红颜色的长方台面。那扇宽幅超过两尺,长度靠近一丈的台面上红色磨漆,使用镶嵌的珠贝拼出一幅渔港丰收图,但这东西同时也是一面可以拘禁住两个人头颈的长形木枷。台面的两端都有凹凸相对的榫合结构,面板底下有拴有销,两个女奴间隔开十尺距离面对跪立,给她们各自装上夹持脖颈的枷板,这两副枷板同样是光亮考究的红色漆面,和进餐长台制作的时候就是配成一套,现在给她们两具脖枷的空档中间插进去台板,使用拴销拼装成为一体,她们也就在肩膀上抗住这副台面,变成了两座下跪姿态的饭桌桩脚。

南怀远的两大成名王奴现在相向跪立起来,一起袒露出的两条赤身上下遍体盘旋纠结着鞭痕烙印,既是对应又有参照,那些积年累月里风霜侵蚀浸润的残皮败肉就像是木刻石雕一样,铺陈堆叠,形形色色,变化不可方物。她们的肉身被用来配套成一件家具,让人看看,想想,也许真能体味出一些岁月的沧桑感慨。按照怀远使用奴女立台的几回前例,设宴主旨可以是扬威,也可以表达轻松的娱乐意思,全看要请的那个客人是谁。当年曾经有番国的使者向周朝送交一份番文写成的国书,朝廷上下一时没有人能看懂,这个行为被认为是有意要对大周皇帝不敬。所幸诗人李河南当时正好客居京城,他受皇帝召见翻译出外国文字,而且以书信原文撰写一篇回函,可以算是保全了王朝的颜面。不过等到那个使者抵达粤州,准备搭乘海船回国的时候,他在怀远南阁就受到了奴女跪台的宴请招待。那一次阁里使用带刺铁鞭先把娜兰和西女两个奴隶周身上下重重抽过一遍,再把她们皮开肉绽,血肉淋漓的身体用在案头侍宴。像那样两边跪下两个全身不停地渗透出鲜红血水的赤裸女人,阵阵血腥弥漫起来,当然可以想见那顿饭食能吃成个什么样子。

奴女们这一回在餐廊里倒是没再见到要使用铁鞭的安排。直接给她们使用的就是立木大方。女人在肩上扛起桌面以后,都要安装两具沉重厚实的木块紧紧夹持住她的身体两侧,木块的高度到人腋下,内侧有浅槽,外面环绕铜链,等到她们的腰肋髋骨和大腿填充到槽里,一圈一圈收紧铜链,女人已经被挤压到了全身的骨头架子格格作响,而后再是抬高手臂与肩膀齐平,她们的大臂向外展开,手肘关节摆放的地方就是在两侧木头方块朝天的表面上,小臂曲折回来,双手指尖接触,两臂绕环在身前布成一个菱形。这时候的餐台面板还是虚架在她们的肩膀和手臂上,人肉是软的,活人也难免要有一些扭转摇摆的动作,所以才要使用稳重木方固定住女人身体。如果单靠她们跪在地下用肩膀抗起木板,整张桌子一定会东倒西歪,那种摇晃动荡的样子大概就像是出海的小船了。布台的最后一道步骤就是要把台面往下按压到严紧平正。

要做出这样一件既可实用又有蕴含深意的家具都会经过整体设计,台板底下可以拼装横档和落地的方木基座连接,其中设置的机关齿轮牵引大板一级一级向下沉降,每到这时两边女人的呻吟号叫都是此起彼伏,凄厉哀婉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因为她们手臂就是放置在台板和基座缝隙里的那个支撑,现在的臂肘关节被木板木块上下挤压,所遭受到的疼痛就像是被官府逼供使用的夹棍收压住脚骨一样。而且这场刑拷并没有一张一弛的收放,她们要在一直抽紧的夹棍底下等人吃完整一顿饭。

收紧压实的这一整幅大红桌面现在倒是是平整干净,可以用来待客吃饭。桌案两头孤孤单单的伸出两颗女人脑袋。女人自然是面孔朝向桌内,如果入座的食客往桌子底下撇上一眼,还能看到她那两头被木方挤成一堆的赤裸奶房。团团的肉块先朝外耸,再往下坠,穿过奶头的铁环里还挂着铃铛和招牌。坐在桌子一侧的这个客人,膝盖旁边就是那么拥堵着一个光裸女人的前半身,这个跪立女人后一半的背脊和屁股可以从桌子外头看到,那地方还会有一副往外平行伸展出去的小腿和光脚。

侍宴的小姑娘们手捧一些酒壶杯盏团团忙碌,她们往两个老女奴才的脸前桌上摆开餐饮用器。左右上下都被各种木件和链轮紧紧压制的娜兰女人喘不过气来,心里边好不容易才能闷闷的跳动一下,跳一下,疼一下,疼的就像是刀子在绞。要知道这还只是以女为台做出来的第一步,她们可是体验过各种叫人欲仙欲死的玩法。除了使用鞭子把人抽到满身满脸开花,要是使用一根竹管,放进一条小蛇,然后把这东西硬塞进下边身体里去,那时候的人会变成个什么样子?

要是请的那个客人对待朝廷谦和恭谨,不给人找别扭,送行的时候就给他摆个逗趣的喜宴。那时候娜兰奴隶还年轻几年,皮肤面相没到现在这样让人一望之下心生厌憎。整场宴会里主宾在桌面上喝酒,她的蛇就在桌子底下拱她的屄。女人要扭是扭不开身体,要喘也喘不出大气,一桌的客人谈笑风生,偶尔看看奴女暴露在桌面上摇头晃脑,面红耳赤的苦闷嘴脸,十分具有别致的乐趣。

每到了使用女人撑起台面的时候,其中必定有一条桌腿要留给对面那个来自西域的白奴。这算是怀远花廊多年以来并不成文的惯例。按照怀远奴婢们私下流传的说法,把活女人当做家具的支架其实还是她家里前辈的发明。西女的父王过去统治着一个城邦国家,他在西域那片群雄并立的地方也曾经战胜过不少强敌。传说这个城邦之主在宫中制作了一张女人枷床,枷床也是红漆的宽阔面板,两边可以各枷住三个女人。被他掳回城中的敌人妻女就受到了这张枷床的折磨。城主把亡国的嫔妃们脱剥赤身,枷住颈手,让她们跪立在地下用肩膀支撑大床,而在这些床脚母亲眼前的咫尺以内,就是连续整夜的淫虐公主的演出。城主自己,也有时还要加上他的将军一起在大床面上翻云覆雨,轮番奸污失败者的女儿们。

不幸的母亲都是用铁链锁住脖颈通连到房梁上去,等到天亮的时候,可能其中有一半已经因为力竭昏迷而被勒毙在床枷之中。当然对于她们来说这样的结局甚至要算一件好事,因为到下一个晚上没死的母亲就会和女儿调换一个位置。赤裸的女儿会在一整夜里肩扛着床板,自始至终地观看妈妈在遭受轮奸时候身体的屈从姿态,还有眉目中流露出来的惨痛表情。

按照传说这座西方的城池最终被大周攻破,周朝的官兵们在庆祝胜利之余,也为这张女人床的构思所折服。从那以后朝廷的怀远机构才特别增添了这样一座仿制的餐具。因为请客吃饭是正事,不比胡人宣淫起来有些摇晃翻滚也没有大碍,所以工匠在制造餐台的时候,也做出不少能够收压紧固女人身体的改进。相比于奸女用的裸母之床,使用跪女立桌已经要算负责任大国应有的严肃态度,而那个不幸的西域女儿每一次都被分派到这样的角色,当然也会隐寓一些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教化意味。

「嘿,嘿!娜兰奴才,张嘴!张嘴!」

有个男人附身下来对她说话,抽她一个嘴巴,招呼一声嘿字。来回挨过几下她才听清楚了意思是要她张嘴,然后她就看到那人另外一只手里握住一支带把柄的铸铜钩子。

全身上下泛起来一阵刺骨的寒气。反正就是要给人家当完一辈子死囚的,人家要你张嘴也只能给他张开吧。女人先是紧闭上自己的眼睛,这才大张开嘴巴。那把尖头锋利的钩子直捅进来,在她的口腔里连钩带刺的一阵翻搅拨弄,最后到底扎穿了她的舌头。

一副平整干净的大红桌面,摆放整齐两套银饰青花的瓷碟瓷碗,还有两副象牙筷子。桌面两头枷住两颗孤单的女人头颅。两个女人的两条舌头各自拖出嘴唇以外,舌面上穿进一只铜钩,铜钩尾巴连系铜链。这两条精致的长链伸上屋顶,绕过挂环,悬置在长案居中的地方,吊住两盏大红的灯笼。

娜兰的奴隶母亲在那天晚上赤身,吐舌,带宽大红木台枷,带手铐和脚链,奶下悬挂名牌和铁铃,挺身跪立在花廊餐厅的铺地瓷砖上撑起一张设宴的桌面。她听到两个赴宴的男人在她裸体前的长桌两边相对入座。那时候两个女人都是满唇满嘴的淋漓鲜血,全身各处的各种疼痛也使她们流泪不止,头昏眼花的娜兰女人能看到的只是一片朦胧的影子。可是她是妈妈,如果一个儿子走近到妈妈的十尺距离之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受大周王朝封侯炎凉的睦南跟随奴隶母亲在北方边疆长到了七岁,那当然都是些艰辛苦难的日子,娜兰的王奴在那几年中每月要去驻军统帅的官府接受惩罚,但是她也被准许在那里和儿子见面,骆将军对待娜兰俘虏的态度可以算是比较宽容。历经过北疆的十年奴役,奴女和孩子一起被解送到京城继续关押,八岁的睦南就是在那一年第一次亲眼见到了母亲赤裸受刑,并且与动物交合的样子,做母亲的恐怕也会永远记住自己在皮鞭抽打的逼迫下面对儿子手淫的情形。

娜兰奴隶在京都服行劳役三年以后再被南王带来怀远南阁,儿子睦南仍然留在王朝都城当一个寄人篱下的侯爵。炎凉侯今年是按照朝廷的安排南下粤省。这样一场变迁下来,首尾又是将近十年,二十岁的睦南肯定已经不是她心里还能想起来的样子。当妈妈的慢慢疼着,慢慢的哭,一边强撑起精神仔细用心地听他们说话。睦南已经变过声了,可她当然能听出来儿子的声音。

巴国退兵以后,娜兰陷入了军阀割据,战事纷繁的乱局。依照着最为简单,但是往往有效的策略设计,大周王朝挑选出其中最强的两支军政力量,而对较弱的那一方面提供支持。支持的政治手段就是礼送娜兰旧朝的合法继承人回国。岭南王在年初时候制定出了整套的西南攻略,其中就包括了关于睦南的安排。

这一天南阁花廊里开出的这场晚饭只有两个客人。和睦南对谈的官员也不算是完全的陌生人,几句寒暄之后就能听出来他是那个喜欢用扇子打人胸脯的南王侍从。两个人的交流进程都是跟循着他们自己已经知道的逻辑线索,肯定已经发生过很多的事情,很多安排,缘起前因她都不知道,可是她能猜,也能计算,她是掌管过国家的女人,还是能够把断断续续的听闻拼接出一个大概的局面。她能听出来方案已经筹划完毕,即将施行,王的人和要送出去的这个礼物使用这种方法见面,是一种带上了官方背景的私人关系,可以规避开太过正经的繁文缛节。有什么需要干脆说清楚的话可以直接说。比方说娜兰方面已经准备恢复旧朝名号,等睦南回国以后就要拥立他登临王位,这种事在公开场合讨论起来就并不十分妥当。

睦南要回国了!

再是经历过多少起伏动荡的人生体验,锻炼成了什么样荣辱不惊的心情,娜兰女人一时恐怕都没法管住自己山呼海啸一样翻卷过去的各种念头。而等到她千回百转的思虑之后,她当然知道睦南回去当王有九成不会得到好的结果。娜兰地方的武装豪强本来就是要用他当一块招牌,他既没有军事班底也没有权斗的阅历,只会变成一颗被人随意摆弄的棋子。虽然听起来有点讽刺,睦南最安全的地方其实是在大周。对一个遭到灭国命运的王族母亲来说,她的儿子没有被阉割以后送去当太监已经是一种足够宽容的待遇。只不过是再反过来想想,周朝当初留下睦南而且还封赐了爵位,本来也就是等着看看还能把他用在个什么地方,否则他们凭什么要白养一个异族奴隶的孩子?

不管那一天晚上做母亲的女人有过多少想法,她是一个负罪待诛的奴隶这一点并不会改变。她反正什么事都不能做。也许把她这样紧紧枷死在桌子的一头,让她在手脚身体都是丝毫不能动弹的情形下聆听一遍儿子的命运,本来就是一个恶毒的玩笑。钩出她的舌头让她无话可说,虽然她本来也不敢说什么话,但是万一来个歇斯底里的大哭大叫满地打滚呢。其实她到现在都没能看清楚睦南长大的样子,舌头被穿通拉长出去还要挂上东西,人的眼泪根本就停不住。

那一天晚上直到晚餐已经结束,娜兰母亲才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正在变到清晰澄明。她的眼泪竟然还能够奇迹般的流干了。那时客人起身谦让以后正在离席退场。她看到一个男人的侧脸从她身边一晃而过。那是个高大的男人,远远高过十岁前后的睦南。不过那就是她的睦南。他应该是从自己的身后绕过了妈妈的光腿和赤脚。即使嘴里那条让人痛不欲生的舌头,是被沉重地拉扯到朝前朝上的方向去,妈妈还是尽量往外斜撇过一眼。可她只是看到了一个年轻男人走向门口的背影。

女人现在能看清东西了。小姑娘们正在清理饭桌,她默默地等待了一阵才看到那几个管灯笼的男人走近过来。这回他们手里拿的是尖刀。他们告诉她要割掉她的舌头。

「刚才那些都是军机大事。王府那边传话说了,让你听到呢,那是格外施恩,听过以后一律尖刀子封嘴。这个就叫做法不容情。」

割完以后记得谢恩啊。让你们娘俩能够见上一面,这个是要拜谢王爷的天大恩德……

活割人舌比光是挂进一个钩子更费劲。所以派来的人多。有人抓她的头发,有人握住钩子狠狠的往外拉,女人被拉扯的满脸涨红,哽咽作呕,好像是嗓子都要翻到嘴唇外边去。伸长了一顿饭的舌头本来已经僵硬的没剩下多少知觉,刀子生生割下来就大不一样了。一刀两刀还没有割断,她被来回锯过了四五下子,那才真的能叫做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每一寸每一寸的疼。每一寸每一寸的断。全身上下不知道疼过了多久,娜兰奴隶迷迷糊糊的看到眼前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她看到那人分张开腿脚仰天躺在一张木头架子上,她的膝盖打弯,两个脚腕被紧紧捆到木架底下。仰脸朝天的女人看不见自己分张的腿脚正对的那个地方,可是她心里突然就知道那地方站着她的儿子。儿子长到那么大了,可是她这辈子再也没机会看到他长成大人的脸。她使劲的想来想去,能想起来的睦南永远是一个八岁大的男孩。八岁的男孩总是呆在五步开外的地方,不声不响的看着赤身裸体的妈妈。她在儿子跟前从来就没有穿上过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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