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冒险踩“死线”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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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接到电话，潘家强可能要十点整才能回到酒店！”浅柔神色不安，一见武勉就说出了这个坏消息。
武勉一看时间，现在是九点十五分。他随口说：“哦，还好是十点整不是十一点，只要再等一堂课的时间就ＯＫ了。”
“ＯＫ个屁啦！十点才开始专访，时间肯定来不及。”段宇恼火的说。
武勉不理他，望着浅柔说：“袁总，截稿时间最迟能拖到几点？”
“十一点整！”浅柔歉然说，“我知道这个时间太紧了，可是没法子，印刷公司那边最多只肯拖到十二点开机印报，再晚一分钟都不行！”
“啊，这样啊……”武勉的眉头皱了起来。
形势确实很严峻。十点整才开始专访，也就是说连访问带写稿，总共只有一小时时间！按常理这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除非把截稿时间向后拖延，但问题是编辑还需要时间看稿、拟标题、挑相片、排版、校对，最后再由总编审阅签发，由十一点整开始到十二点，也是只有一小时完成所有这些步骤，时间极其紧张，绝对不可能再压缩了。
“我看还是算了吧。”段宇苦口婆心的劝说浅柔，“这个专访今晚绝对不可能完成，明天的版面还是拿备用的稿子顶上吧。”
“我反对！”武勉直截了当的表达意见，“在一个专业记者眼里，没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能’的！十一点整，我保证可以交稿！”
“你他妈的不要乱逞能！”段宇厉声呵斥，“万一做不到，你就算扣一年的工资、就算炒鱿鱼，也弥补不了损失！”
“我没逞能！袁总，我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做到。请你相信我！”武勉斩钉截铁的说，全身散发出强大的自信。
浅柔一时心乱如麻，虽然她聪慧而且好学，只用一个多月时间就初步掌握了如何经营一份报纸，但毕竟资历和经验都太浅了。这种涉及截稿“死线”的情况该如何处理，是所有总编辑都会遇到的两难抉择。
有人选择一辈子都尽量远离“死线”，比如官媒的总编往往如此。也有人喜欢冒险，经常踩着“死线”险而又险的过关，不断向读者奉献第一流的独家新闻。但踩的多了，难免也会“阴沟里翻船”。
“让我……再想一想……”浅柔喃喃说着，闭上了眼睛。这一刻她显得特别柔弱，令武勉泛起怜惜之情，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将她搂进怀里的冲动。他理解她面对的巨大压力，《东江商报》的命运本来就已经岌岌可危了，根本没有哪怕“翻船”一次的本钱。她能犹豫这么久，已经是很有勇气了。
“要不……让小武留在这里做专访，但内容留到后天再见报吧。”段宇显然也不忍浅柔如此为难，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反对！”武勉再次坚持己见，“明天项目一签约，所有媒体都会蜂拥追去采访亿科，在舆论的强烈要求下，潘家强很有可能身不由己的接受访问。这种事我见得多了。如果这个专访明天不能见报，后天就会埋没在成百上千的同类新闻中，不再是‘独家专访’报道了！我们会白白丧失一次扬眉吐气的大好机会！”
浅柔一颤，睁开眼睛，眸子里的神色变的极其坚定：“我们就等到十点！访问完三个人一起写稿，无论如何也要在十一点赶完！”
武勉高兴的拍掌拥护。段宇却又气恼又心痛，他知道浅柔虽然性格温柔，但一旦作出决定就不会改变了，因此只能赌气不说话了。
三人怀着不同的心情等待了下去，幸好潘家强还算准时，九点五十五分就带着亿科地产的下属们回到了酒店，比预计的还早五分钟。
这位在中国地产界举足轻重的“大佬”，武勉两年前去BJ出差时曾在记者会上见过，但如此近距离接触还是头一次。他今年刚好六十岁，一张国字脸，眼神中流露出商人特有的精明。
双方稍微寒暄后，浅柔委婉提出由于时间紧迫，希望尽快开始专访。潘家强爽快的答应了，建议到他入住的总统套房内做专访。
这时已经是十点整了。众人坐电梯到了酒店高层，前往总统套房，在走廊上浅柔悄声叮嘱武勉和段宇，一定要注意控制时间，最迟到十点二十分必须结束专访！这样子还可以剩下四十分钟写稿，三个人分摊一下，每人约一千多字，应该还是可以准时完稿。
进入总统套房后，服务员在宽敞的客厅里加了几张沙发椅，各人坐下后又倒上热茶，这期间潘家强还用笔记本电脑上网了片刻说是查一个重要邮件。前前后后差不多又耽搁了五六分钟，专访才正式开始。
武勉打开录音笔放在茶几上，正想立刻单刀直入提出问题，但段宇摆出采访主任的派头，摆摆手示意他等一下再问，自己抢先问起了项目的情况，显然还是没有放弃以“替补”方案取代武勉的“楼市”方案的企图。
武勉心想你是上司，让你一步是应该的，因此没有作声，一边认真倾听一边做笔记。
潘家强拉开了话匣子，慢条斯理的开始介绍整个项目的规划和投资额。他说的实在是太详细了，简直可以用“罗嗦”来形容，不厌其烦的重复一些无聊透顶的细节，和武勉印象中那个说话干脆利落、频频放炮但却绝无废话的潘家强，几乎是判若两人。
不好，这家伙在故意拖延时间！武勉心中雪亮，这是采访过程中经常碰到的状况。当某些人不愿意出来面对媒体，但又在形势所迫下非面对不可时，就会采取这种方式尽量把时间消耗掉。
他一向最讨厌这种伎俩，从本质上说，这跟中国队侥幸踢进一个球后，就故意把球在后方传来传去恨不得一直拖到终场是一回事，都令人倒尽胃口。
潘家强显然是善用“拖延战术”的高手，这一拖就足足消耗了十分钟！到后来连段宇也傻眼了，虽然他希望对方多谈项目最好不谈楼市，以便让武勉的方案流产，但问题是潘家强连项目本身的内容也废话连篇，真正具有“新闻价值”的只有寥寥几句话而已。
浅柔也早就察觉不妙，仗着身为总编而且又是惟一女性，频频以柔声笑语不露痕迹的打断潘家强，企图制造机会询问其他更深入的问题。
但潘家强却比想象中还要狡猾，不时将球转踢给手下的几个经理，由他们代为介绍情况，反而令现场的话题更加“分散”。
一直到采访时间进入倒计时，武勉好不容易才获得完整提问的机会，问出了今晚最重要的问题：“我想请教潘总，您怎么看楼市未来的前景？中央连续出台了那么多招数调控，您觉得能不能令楼价跌下来？哪怕像上次那样只是暂时下跌，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呢？”
潘家强慢悠悠喝了口茶，哈哈一笑：“小伙子，我这次来只是为了谈这个养老地产项目，楼市的问题太复杂啦，说多了被人骂的狗血淋头。我还是不说为妙！”
他一口就拒绝了武勉，而且马上又把话题拉回到项目本身，唠唠叨叨继续扯些无关紧要的话，显然是下定决心要把时间全部消耗完。
这下轮到武勉呆住了。难道潘家强今晚真的绝口不提楼市？但明天的《早读天下事》节目中，丁紫妮明明有提到潘家强对楼市的预测呀！只可恨自己开电视迟了一步，没有听见潘家强到底是预测楼价升还是跌。
一时间百般疑惑涌上心头，武勉的额头第一次冒出了冷汗。如果真相是自己看错了节目内容，不仅今晚的种种策划将彻底砸锅，而且还会连累浅柔手忙脚乱难以收拾残局。她事后一定会后悔没有早听段宇的话放弃这次专访，而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也将彻底一沉不起。
这时十点二十分到了！浅柔目露失望之色，但仍维持着笑容淡淡说：“谢谢潘总抽出宝贵的时间接受专访，我们暂时没有其他问题了。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再访问您。”
潘家强连声逊谢，站了起来笑呵呵的和浅柔三人逐一握手，整个专访就这样结束了。
武勉的心沉到了脚底，惊觉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虽然他看到了未来，但未来真的是不可改变的吗？假如未来是不确定的呢？也许自己看到的，只是“多重宇宙”中无数个未来的其中之一。自己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贸然行事，简直是在拿前途开玩笑。
正在懊恼时，那边潘家强忽然兴致勃勃的提出想站在酒店的天台上，拍一张背景是珠州市夜景的相片，拿来搭配这次专访的稿件一起刊登，说是这样比较有气魄。
段宇心中暗骂这家伙麻烦多多，但也不便拒绝，于是点头答应了。拍照的任务当然又是落在武勉身上。出于礼貌，浅柔也提出陪着一起上天台。
但潘家强却笑着说：“不用啦。外面风大，没必要大家一起出去吹风。你们在这坐坐，只要这位小武记者陪我去就行了，照几张相马上就回来。”
武勉心中又泛起了希望，抓起相机，悄悄把纸笔也揣进兜里，跟着潘家强一起离开了总统套房。
他清楚，接下来的这几分钟，将会是自己出生以来最大的考验和转折点！如果能通过考验，自己的命运真正会从此改变。如果不能……或许一切都将回到原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