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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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过后，我家里有一场很大的变故。你之所以找不到我，我也没有联系你，是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这件事，我一直在回避这件事。它是我的痛，也是我的命。

那天，我正在家里睡午觉，家里的电话响了。我不情愿的接起了电话，电话那边告诉我他是X城警察局的，问我是不是薛志，薛刚的儿子。当时我的脑子就嗡嗡作响，一个很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我真希望那时候我没有接到过那个电话。

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父母在外边打工干的竟然是那种营生，吸毒贩毒！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沾上这种东西，这种东西一旦沾上就很难戒掉。呵，我当时还大骂了那个警察，我不肯接受这个事实，我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容不得我。那个警察告诉我，说我爸想见我一面，让我到X城去一趟。那个警察只在电话里给我说了一遍他的联系方式，奇怪的是我竟然记住了，而且记得很牢。三天之后，我给那个警察打了过去，告诉他我买的火车票的行程，要他去接我。

这件事情对我冲击很大，我当时最想告诉的人就是你，但是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件不光彩的事，我没办法让自己还像之前那样面对你，那段时间我夜夜失眠，几近崩溃。只是，最后我还是忍住了，我最终决定不告诉任何一个人我的去处，因为我不知道我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对于未知的东西我感到恐惧和茫然。

当我独身到了X城，看到了那个警察，我竟然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怜悯。那个警察把我带到了警局，接见了我的爸爸。就一眼，我的眼泪唰的就没出息的流了下来。

你绝对想不到我见到的人是怎样一副德行！他原来很壮的，全身上下都是肉，让人看了就不敢惹的那种。可是，那天我见到的却是一个骨瘦如柴，目光呆滞，走路像要飘起来一样的人。深凹的双颊让他的眼睛显得尤其大，脸上布满了四十岁男人不该有的皱纹，他老了好多。

我当时是又害怕又恨又绝望，我都不知道当时我到底是怎么走到他面前，坐到他的对面的。那个时候我感觉我的世界整个都坍塌了，压的我喘不过气来。他告诉我，他不后悔他选择了那条路，虽然结局是这么不堪，这么不如所愿，但是至少他的选择让我们过上了好日子。

我问他我妈在哪儿，呵，他很平静的告诉我，她死了，在逃跑的时候被疾驰的车撞倒，当时就没了呼吸。他还说她很幸运，再也不用受折磨了。你知道吗？那时候我都怀疑我对面坐着的不是我爸，是魔鬼，不然怎么可能这么轻描淡写的诉说他妻子的死。

他说他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就是我，是他把妈妈拉下水，和他一起贩毒还染上毒瘾，让我失去了母亲。他不知道的是，我也失去了父亲，在那一刻，他在我心中彻底死了，就连我也‘死’了。

我在X城游荡了一个月，浑身上下臭烘烘的，人不人鬼不鬼，人见人弃，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那时候我真的很想去死，觉得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就算我睡在臭水沟里都不会有人问津。当时，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部上学时候用的手机。人一旦落魄，什么样的人都敢上来欺负你。当时有个痞子要我把手机交给他，我怎么可能拱手让给他，我们两个就厮打了起来，可悲的是，围观者众多，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我这个肮脏的乞丐出头。虽然我被他打的浑身上下都挂了彩，但是他还是没能拿到我的手机。

那天之后，我好些天都走路一瘸一拐，到处吃人家吃剩的残羹，还要被老板追着打，没有人同情我，更多的是鄙夷和嫌弃。那时候的我已经麻木了，不知道什么叫羞耻，对外界的一切视若无睹。直到有一天，我又遇到了那个警察，他以为我早离开了这座城市，所以当他看到我这个样子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

呵呵，现在想想，那个警察还真是好眼力啊，我都成那样了，他竟然还能一下子认出我来。如果不是他，我真的不知道我会自甘堕落到什么时候。他毫不嫌弃我的脏臭，硬是将我带到他的家里，逼着我给我洗了澡，换上他平日穿的衣服，还专门给我做了顿饭，我像一只疯狗一样蹿到桌子边就开始用手抓着吃，他没阻止我，只是静静的看着，就那样看着，直到我自己停下来。

我竟然没出息的哭了，而且哭的很彻底，那天晚上我睡在他家里，一个很可爱的房间，里边有好多婴儿的东西，但是家里就他一个人，买这么多婴儿的东西干嘛。第二天，我得到了答案，一个很揪心的答案，不过也是那个答案让我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渴望。

他的太太曾经怀过一个孩子，可是在七个月大的时候流产了，这件事对他太太的打击很大，那时候她经常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那间放满婴儿用品的房间里，自言自语。那个警察怕她有什么意外，天天陪着她，还差点丢了自己的工作。后来他太太慢慢走出了阴霾，当他们想再要一个孩子的时候，却被医院查出患有子宫癌，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会发生在他们身上。不能要孩子，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只有体会过的人才能知道个中滋味。

那个警察告诉我，当时他太太并没有像他想像的那样再度把自己封闭起来，而是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建议把子宫拿掉，孩子可以领养，不一定非要亲生的，他太太竟然也答应了，虽然当时他觉得他太太有些反常，但是看到她能欣然接受，他心里的石头也就放下了，并且给她预约了做手术的时间。可是，就在做手术的前一晚，他太太服了大量的安眠药自杀了。

那段时间那个警察的精神状态出现了问题，警局给他带薪休假让他调养好再回来上班。他告诉我，他那段时间也想过死了算了，他太太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甚至连封遗书都没有。

一开始他恨，为什么连封遗书都不留给他，为什么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时间长了，慢慢他懂了，他太太是不想他活在过去，不想让他把自己禁锢在已逝去的婚姻里，更不想因为她的关系没有亲生骨肉。所以，他必须要好好活着，只有这样才不辜负他死去太太的心意。

死去的人，可以放在心里缅怀，但是不要糟蹋自己，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关心自己的人，不能让那些关心自己的人心酸心疼，更不能让他们承受失去的痛苦。

他的一番话让我恍然大悟，我才觉悟到自己过去的一个月里是多么可笑，我感觉自己一瞬间长大成人了。你给我发的那些流言我也是在那天之后才看到，你告诉我，你考上大学了，我知道你报的哪所学校，然后我就果断做了决定，悄悄的来到了那所学校所在的城市，等候你的到来。

讲完那段不堪的过去，阿犇的眼角无声地流下两行眼泪。这些事一直压的他很难受，今天终于对清嫣托盘而出，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不知道清嫣会怎么想，他转头朝清嫣的方向看了看，但是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这也是他想要的，他不想要看到清嫣知道这些之后的表情，也不想让清嫣看到自己黯然神伤的表情。

清嫣半天都没有回应他，他以为清嫣睡着了，也不知道都听到了没有，阿犇长出了一口气。

“阿犇，很抱歉，没能在你最难过的时候陪着你。”就在阿犇以为清嫣睡着的时候，清嫣突然开了口，声音中却带了浓重的鼻音。

清嫣没想到阿犇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没有对任何人说，硬是自己扛了过来。她是又心疼又生气，更多的是理解。

“原来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时间就像流水，只会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就算我们想回到过去，逆流而上，遇到的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些人那些事。一切都会变了模样。”

“丫头……”

“很晚了，快睡吧，明天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两人默然无语，但此夜却是个不眠夜，各种往事在两个人的脑海里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