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才晓疾因心惶惶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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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4-1320:30:23字数：3195

回到枕月轩的时候，起阳没有说任何话，甚至连看一眼惊颤而望的林子默的功夫都没有，径直将容决带到了浴房。换服卸饰，引水置药，一切动作有条不紊，急速而熟稔，但无可否定的是，掩藏在那些举止中的，还有无论如何都克制不住的颤抖。

林子默惊然怔视，看着几近昏迷的相府世子惨白无采的面色和涌血殷红的唇角，心跳瞬间止住，跟着原本虚弱苍倦的玉容也即刻皠白，窒息一样揪着衣角定定而视，祈祷他不要倒下，能平安无事地睁开眼睛。

只不过短短一柱香的功夫，原本还能含笑相语的病身犹如风雨中伏地难起的草木，生气毫无，奄奄一息。这让她惊楚莫名，反应过来后，脚步不受控制地急急迈开，紧紧跟去起阳身后，在他往浴池里引水倒药的时候蹲在轮椅边，抬手捂住容决抿成一线的血唇，想把那些无声涌溢的鲜血逼回去。因为心惊神楚，跟着手臂也瑟瑟抖动，自己胸口的钝痛全然觉不到，只觉那里浑重颤簌，似被一块无比沉重的巨石压着，发不出一个字眼。

“别怕……不要紧……”仿似感觉到贴在唇上的手感不对，半昏半醒中容决缓缓出声，音哑声涩，低沉无力，却是隔着朦朦胧胧的视线，对蹲在跟前惨白了面色的林子默笑笑，拂开她的手臂攥着，让她稳定情绪。

“你别说话……我不怕……”仿佛死神就站在身后，随时都会派无常厉鬼来捉走这个相府世子的命，林子默万分恐惧，抖着声音叫他止言，忍不住微微抬高了身姿，将他偏向一旁的脑袋抱住，给他一个能顺畅呼吸的舒服姿势，希望所有微弱的气息不要因为身体的倾斜而堵住不进。

“冰盐水……有办法了！起阳有冰吗？快找冰来……”突然想起自己前世里看的家庭急救小册上记录的关于呕血的抢救措施，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对急急备药的少年叫道，却没意识过来现下气温还不足以使水结冰。

但是起阳却当了真，听到“有办法”三个字时恍似大罗神仙下凡来救公子，蓦地停了手中所有动作，极度恐惧中还不见简回春过来，自己又不谙医理，也不管她为何要用冰，就立马跑出浴房，一下倒了五六盏清水，用内力将他们催冻住。

“盐！还有调味用的精盐，快去拿些过来……”将因为呕血不止而濒临昏迷的容决从温热的浴房中推出来，林子默扬声又道。在起阳冒着满头大汗从容府膳堂拿来一大碗细盐后，一面叮嘱他将容决抱到药榻上去侧身躺下，一面用冰水和少量精盐快速和了三盏冰盐水。

持着冻手的杯盏拿到药榻时，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为没有实践过，所以也不知道冰盐水对缓解呕血的急症是否有用。但是小册子上说血管遇冷收缩，可以减缓血流速度，进而达到一定的止血效果，照此分析下来，不无道理，所以不会错，一定不会错的……

她忐忑着心情，拭去容决唇角的余血，看着那张愈发苍冷的倦颜和起阳扶着他时忧恐欲哭的急色，将冰盏抵到他唇边，颤声告诉他喝下去的东西虽然很冻很咸，对他惧冷的病身有一定影响，但是可以止血可以救命，叫他忍着那股不适，无论如何都要喝下去。

容决似乎听到了她的话和起阳忧急紊乱的呼吸，在一丝透骨凉意颤抖地抵在唇间时，纹丝不动的长长眼睫忽而闪动了一下，尔后紧闭的瞳眸在经过一番挣扎后也沉缓睁开，隔着不甚清晰的视线看去眼前的苍白秀容，想对她笑笑，告诉她自己不会有事。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脑袋就被林子默抱过去，像是怕他好不容易压回腹中的血又翻涌上来，所以在他唇齿微动后把那杯冰盐水徐徐送入他口中。

被她一口接着一口地往下送冻得令牙齿打颤的冰咸水，翻转在喉间的血腥味也不得不随着透入骨髓的寒凉咽下腹中，只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息，紧接着又是一盏又咸又冻的冰水，微微抖动着往他口里送去，耳畔是她语无伦次的急语：

“不要吐出来，咽下去马上就会好的……还有最后一杯，你快喝，喝完了我给你泡你喜欢的茶，庐山云雾、敬亭绿雪、蒙顶甘露，想要哪个我和起阳马不停蹄地给你煮……”

他失笑，平生第一次被人当成孩子一样抱在怀中，哄着喂那种透骨入髓般极冻的冰水，连牙齿都冷得快掉光了，却还被她一个劲儿地往腹中灌——这恐怕是他喝过的最刻骨铭心的东西了，日后必定望而生畏。

“苏姑娘……”他实在喝不下去那种东西，感觉接二连三的剧冷入腑后，会和着黄泉见的副症引起的顿痛，冰锥一样向心口刺去，难受得他宁愿忍受呕血引起的虚脱苍冷，也不想再咽一口让他发抖的冰水，所以含含糊糊地开口叫了叫她，想让她停止手上的动作。

“你快喝呀！”见他脑袋偏了偏，明显想避开她又送去的一杯冰盐水，林子默着了急，忍不住拔高了音调。然，语声里却是显而易闻的颤抖和恐悸。“就剩最后一杯了……容决，你说过你要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那就坚持下去，不管有多难受都要把它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