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体（5）灰街 第五部 第十三章 共情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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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体：灰街·第五部·第十三章·共情2020年5月27日当名为普拉克托克·李的男人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他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是在大街上闲逛，寻找自己一天的生计来源。这一点，他和其他底层区的男孩并没有任何不同。

但与其他同龄人截然不同的是，在大街上闲逛的时候，普拉克托克的眼睛并不总是盯在街道两侧的店铺亦或者是路人的口袋上，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经常是向上看的。

在那男孩抬起眼睛便能看到的地方有着什么呢？

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因为普拉克托克自己也从不会谈论起这个话题，而在此之前他更是会用拳头甚至牙齿让每一个曾经拿这件事嘲笑过他的同龄孩子亦或者高龄的少年吸取到了足够多的教训，多到他们不会愿意再提起第二次。

也正因如此，“眼睛长在脑门上的普拉克”便成了他当时在街巷间流传的绰号。

对此，普拉克托克并不在意，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习惯性地看向自己面前这片充斥着铁灰与惨白的世界的正上方。

其实……有时候普拉克托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最开始的是，他视线所指向的是一片灰黑色的穹顶，这穹顶在底层区的众人眼中并没有多少特殊之处，充其量也就是林立在灰黑色的大地之上、被灰黑色同化掉的无数个小型穹顶之一，连碍眼的级别都算不上。

当时的普拉克托克并不知道这样的穹顶有一个“资源循环塔”的正式名称，他也没有从身边的同龄人和大人那里听说有关这个穹顶的任何名号。但有一件事他是十分清楚的，那便是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会下意识地绕开这个小小的穹顶所覆盖的区域，普拉克托克自己也只去过一次而已。

而那一次，便是他被几名不知名的亲属拉扯着，目送自己因意外事故而双双身亡的父母的遗体被送入这座灰黑色的穹顶。

那是普拉克托克最后一次看到自己双亲的脸，也是他第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那些不只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又消失在了哪个角落的“亲属”。总之，那天以后的普拉克托克便搬离了自己曾经和父母一起居住的地方，和无数与他遭遇相近的孩子们住在了一起。虽然在普拉克托克的脑海里几乎找不到同时与父母两个人共处的记忆，因为他们总是会有一个人在外卖工作而留在家里的那一个也总是在睡觉，但从那一天之后，记不清父母的名字甚至连他们的脸都开始逐渐淡忘的普拉克托克开始频繁地将视线投向那座灰黑色的穹顶了。

后来，普拉克托克成长了，他离开或者说被赶出了那座只收留儿童的设施，开始了自己一个人的生活。他经历了很多事，也亲手做了很多事，更知道了很多事，在那些年的摸爬滚打里普拉克托克逐渐明白自己的父母被送进的那个穹顶的真实用途，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将视线投向上方。

因为那个告诉了他真相的女人同时也告诉了他：死去的人不会彻底离去，他们的灵魂会升入天堂，并一直注视着他们所牵挂的人——他们的孩子。

普拉克托克当时便问：“天堂在哪儿？该怎么去到天堂？”被问到的女人过了很久才用这样的一句话回答：“天堂在天上，在能看到蓝天的地方，在有真正的阳光的地方，在我们的头顶上……那里，便是天堂。”从那以后，普拉克托克的人生终于有了方向。

他不再为自己为什么要将生命维系到明天而迷茫了，因为他有了想去的地方，有了能够称之为向往，称之为理想的地方。

后来他才从另一个男人的口中得知，那个“天堂”真正的名字叫上层区。

“是啊，只要……你能通过那道闸门，那你就算真的进了……天堂了，吧。”醉眼朦胧的男人断断续续地说着，似乎下一秒就会栽倒在地上的样子。

已经是青年的普拉克托克替男人拦住了准备打人的酒保顺便还付清了酒债，而这笔债务也让他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那名男人的徒弟，也成为了一名掮客。

但日后每当他提起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时，曾经的酒鬼、现在的师傅——老掮客总会苦笑着拍一拍他的肩膀，然后开口道：“忘了那些话吧，上面那个地方哪里是什么天堂，对于我们这种穷人来说，那里是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地方。”每一次听到老掮客这么说普拉克托克都会保持住沉默，但在他的心底却一直都埋藏着一个疑问。

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

他听过太多有关上层区的故事，也见过太多出身和他一样的人跪伏在那些据说来自上面的“大人物”面前只求得到一丝乞怜。普拉克托克觉得自己和那些人不一样，却又觉得那些人和自己没什么不一样，而越是深入去了解他就越是充满了疑惑，当他最终迷惘于无数互相矛盾的信息之中后，普拉克托克决定亲眼去看一看。

就像他当年亲自潜入了那座穹顶，用亲眼目睹的方式亲手解开自己童年的迷惘一般。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普拉克托克逐渐意识到“去上面看看”这件事远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一点儿都没有把这件事想得很容易，但现实之中的困难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而就在他快要遗忘掉自己的这个“理想”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条来源神秘的委托。

然后，他认识了一个“女孩”。

然后，他遭遇了一些闻所未闻甚至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然后，他到了这儿，躺在一间名为“宿醉”的酒店里，躺在一张满是狼藉的床上。

普拉克托克本想讲述自己的故事，他一直都很想这么做却又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契机，但在他行动之前躺在他怀中的她却先一步开始了讲述。

那是她的故事，也是她的解释。

从虹的讲述里，他确定了很多事，比如她真的来自上面，又比如她曾经过着他无法想象的、独属于“上层人”的生活，再比如……她曾经因为恶意的引诱而沉沦于欲望，并为此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